第441章 雨中來客
大廳里的氣氛快活極了，宋秉爵看著她依偎在老人身邊嬌笑著，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彷彿從前相識不過是夢一場，她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無憂無慮的。
坐在他旁邊的程立信見他竟是望著慕晚安發獃，不禁笑著道：
「爸，你瞧瞧，你把宋秉爵逼成什麼樣了，我以前只聽說過望夫石，什麼時候咱們這程家多了塊望妻石？」
雖然對宋秉爵不滿意，但是程老爺子還是看過去，看到宋秉爵的模樣，心下倒是滿意了不少：
「那可不是，我們家無瑕自然是好的，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大概就是如今情狀吧。」
本來是有意讓老爺子成全了宋秉爵的心思，可是哪裡想得到老爺子卻以為自己在變相地誇無瑕……只覺得無奈又好笑，程立信笑著道：
「不行不行，原本以為我在老爺子這裡好使，現在看來你想娶走無瑕，只怕是還要花上好一番力氣。老爺子疼孫女，哪裡是我們能夠阻止的？」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一起來沒安好心！」
嗔怪地罵了一句，不過老爺子這個時候心情好極了，也就沒說他們什麼，只是看向了慕晚安，眼神里滿滿都是慈愛：
「無瑕，今天他都親自跑過來了，我繼續把他拒之門外的話，就顯得我這個做長輩的太不近人情了。你們兩個好好聊聊，我先和你大伯去樓上書房商量些事情。」
說著，老爺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又看向宋秉爵：
「我把我的心肝肉兒交給你看一小會兒，你可不許欺負她！」
這話說的氣勢十足，不過到底是給了宋秉爵機會，他面上表情如舊，頷首道：
「我知道。」
因為老爺子的有意安排，大廳里其餘的傭人都走的一乾二淨，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跟他坐在一起，在老爺子面前的乖巧立時消失得乾乾淨淨，慕晚安面容沉靜，叫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兩人對坐卻是無言，慕晚安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外面暴雨如瀑，屋內卻暖意融融，兩相對比之下，越發讓她覺得悶。
她站起身來，走到樓梯旁的一處窗戶，一把推開了，外面的風雨氣息和著花園草木清新的味道一齊涌了進來，倒是緩解了她的焦躁。
一抹人影不知不覺地在她身後站定，慕晚安聽著外面的雨聲，「看來你如今已經很得程家人的歡心，爺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他心裡目前最滿意的應該就是你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從客觀條件來看，好像的確是這樣。」
聽她背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宋秉爵向來高冷、無甚表情的臉上有著一閃即逝的深意，「不過，為了維持現狀，我應該在適當的時候地表現出我的誠意。」
原來是為了這個來的？被他一噎，慕晚安說不出自己此時心中是什麼滋味，她垂下眼睛，窗欞上有滴滴答答的雨點打進來，她伸手輕輕摸了摸，手上也感受到了那種冰冷的溫度：
「我不喜歡做戲，更討厭有人拿我做戲……以後你別過來了。」
「你如今是管的越來越寬了。」
似乎是嘆了一口氣，隨後又輕輕笑出聲來，宋秉爵看向她的背影，她今天穿著一身青色的半袖連衣長裙，這個顏色多深一分就顯得老氣，要是明亮一分又太輕浮，整個人都彷彿回到了少女青蔥的時候，裊裊婷婷，掐得出水來。
「你笑什麼？」
也聽到了他的笑聲，慕晚安皺了皺眉頭，她轉過身來，立在窗前看著他：
「你既然嫌我管得多，那就去找不會管你的女人好了。我記得……我們沒遇見之前，你身邊就是圍繞著那些女人吧？」
對她話語里的嘲諷和針對不置可否，宋秉爵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她原本剪短了的頭髮現在又長長了，披散在身後，整個人都帶著溫婉，連話語里的辛辣都被她的外表輕易遮蓋過去了。
「聽了這番話，我竟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失望。」
臉上帶著縱容無奈的笑意，宋秉爵看著她，那副神情讓她覺得自己彷彿是無理取鬧一般，她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算了，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既然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你離我遠點兒。」
說完，她又轉身了，她看著窗外的雨簾，竭力想要平復自己心裡的那絲反常的鬱悶不平，幾次深呼吸下來，倒也沒有那麼不暢了。
如她所願，宋秉爵並沒有一直站在她身後，他坐回沙發上，一言不發，倒是讓慕晚安有些奇怪。
這麼安靜……他是走了吧？被她這樣冷言冷語地對待，任何人都有厭煩的那天，雖然這一天來得比她想象的更早。
不知道是失望更多還是鬆了一口氣，慕晚安看著雨滴落下來，輕聲自言自語：
「挺好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男人於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晚晚？」
被嚇了一跳，她轉身看著他，他坐在那裡，雖然神情壓抑，但是她分明能看到背後的眉飛色舞……她忍不住問道：
「我已經不是你的晚晚了，我有了新的名字，他們現在都叫我程無瑕。」
「那有什麼關係？」
淡淡一笑，宋秉爵看著她，原本冷漠的眼神微微暖了些，「你是他們的無瑕，也是我的晚晚。就算你更名改姓，也不能抹去你前二十年的人生軌跡。」
「是嗎？」
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慕晚安又急急忙忙地轉過身來，她心裡有些亂，也有些慌，但是面上卻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好不容易她的思緒安寧了些，宋秉爵又開口了，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我昨天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麼？」
她不自覺地就問出口了，剛剛問出來，她就有些懊惱，但是眼下也只能靜靜地聽。
「程無咎經常去我住的地方四處亂轉，起先以為沒什麼，頂多又是一個發花痴的女人……現在看來，她是要把我當做跳板，離開程家。」
「你那副樣子，的確很討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喜歡。」
沒想到程無咎還是一個行動派，慕晚安雖然有些意外，但也僅此而已：
「不過，離開程家和得到你本來就是一體的，她多往你那裡下功夫……我早就想到了。」
「涉世未深？」
聽到這個形容詞，宋秉爵有些好笑，他挑了挑眉，「大家族裡長大的孩子沒有一個是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也許你覺得程無咎現在的手段不入流，但是像她這樣的人一旦有了成長的契機，將會是驚人的。」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無論程無咎想做什麼，慕晚安都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或者說她也阻止不了：
「每個人都有想得到的東西……也許她能成功呢？」
這番話她明明是輕描淡寫地說著，但是落在宋秉爵耳朵里卻帶著些許的酸味，他笑了笑：
「我對這個程無咎也很好奇，為了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她會做到什麼地步呢？」
越聽越覺得不舒服，她放在窗台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窗欞，「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如果你來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我覺得你可以走了。」
靜靜地站在那裡，慕晚安突然又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她瞟了一眼，忍不住道：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你們一個一個的都往這邊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有什麼好東西呢。」
冒雨前來的人紛紛收了傘，程無雙和程無咎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程無雙抖了抖滴落到身上的雨水，見大廳里只有慕晚安和宋秉爵兩人，疑惑地道：
「怎麼這裡只有你們兩個人？其他人呢？該不會是躲懶去了？」
說完之後他有醒悟過來，「不對，這裡是主宅，怎麼可能有人躲懶……肯定是爺爺大發慈悲讓你們好好聚一聚！」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程無咎面上倒是比以前沉穩許多，聞言，她飛快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慕晚安，然後道：
「爺爺想通了也是一件好事，這麼攔著你們總歸不好。」
聽到她的話，慕晚安抬起頭多看了她一眼，她打量了她幾秒，隨即道：
「看起來有了些長進，以後保持。好好說話的你比之前順眼多了。」
愣了一下，程無咎才若無其事地道：
「是嗎？之前是我有些莽撞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姐妹，一筆寫不出兩個程字，程無憂教育我之後，我也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真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意外地看了一眼程無咎，她只是低垂著眼帘，神情看得不太分明，慕晚安也沒真當回事：
「你明白了就好。」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程無咎見程無雙還在抖著身上的雨水，「你還抖什麼？把外套脫了了事。」
這次她沒出口嘲諷自己，程無雙也覺得驚奇，他瞪著她，「小姑奶奶，你這是轉了性子？你以前一天不刺我個兩句都不能叫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