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東海
「阿照,我們是你的親人,不會害你的。」沈棠語重心長,「你既然和白芷相愛,大伯娘是不會拆散你們的。只是一年取一次卵子而已，不影響你們自己撫養孩子。」
「她已經拒絕你們了,和我說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不會充當說客。」張天照板起臉，「還有，她很討厭汪承鵬和張天烈,剛才她看我的面子沒有發作翻臉。媽,請你以後永遠不要在她面前提這兩個人。」
「在讓你心裡舒服之前,我要保障你的生存。沒有穩定劑,你怎麼辦？」陶女士目光如刀，削向氣定神閑的沈棠。
「總會找到辦法。」張天照的語氣軟和了一點，「媽，你的異能是不是退化了？」
「是的。這種激發辦法太依賴藥物了。」陶女士長長嘆息，盡顯疲憊，「進化源丟了這麼多天，你大伯娘都不說，真沉得住氣。」
「即使阿鵬找不到丟的那塊，我也能把海珊瑚手裡那塊弄來。」沈棠微笑，「你放心，我開的條件海珊瑚根本不能拒絕。」
「你別想了，海珊瑚不會答應你的。」張天照冷笑，「她手裡有進化源，她想幹什麼都可以，不需要和你交易。」
「阿照。你學會套大伯娘的話了。」沈棠慈祥的看著他，「這不是你的天賦能力。」
「被你們坑多了自然就會！」張天照惱怒的敲桌子，「儘管你們創造了我們，可是你們沒有權力決定我們的命運。你以為汪承鵬就真的對你百依百順了？你以為你弄的那些葯就一點副作用都沒有了？你口口聲聲要我和白芷為了整個人類犧牲小我，你想過沒有？你最成功的兩個作品在拿人類當乾糧！汪承鵬和張天烈吃人，吃好幾年了！」
「阿鵬他……」沈棠愣住了，「怎麼會，他們沒有任何問題，他倆所有指標都是正常的。」
「你是為這個殺的阿烈？」陶女士面色發青，「你有證據嗎？」
「當然有。人工干預看上去很有用，潛藏的負面效應積累下來更驚人。沈棠，在他倆吃第一個人的時候，你的理想就失敗了！」張天照惡狠狠的看著沈棠，「媽，回5區好好在家待著，異能不是那麼好提升的。」
「白芷怎麼就那麼厲害？我們的團隊里連到她一半的都沒有。是因為他倆異能強大的原因嗎？」陶女士問。
張天照冷冷的說：「我不會把團隊里的人和事告訴團隊之外的任何人，哪怕你是我的媽媽。」
「阿照，你覺得我們今天找過你了，你的隊友會像以前那樣信任你嗎？」沈棠伸手烤火，「天就要黑了，亂世里，只有血緣關係最穩固。」
「你是在提醒我，你和我其實沒什麼關係，對吧。」張天照冷哼，「大伯娘，新人類繁衍這種大事，你不是交給汪承鵬了嗎，他已經在很努力播種了，你的基因一定會被他傳遍天下的。」
他站起來拉開門帘，擺出送客的姿態，「我送你們去招待所。」
「阿照，1區給你洗腦了嗎？你對大伯娘和嬸嬸這樣，過份了。」張天煦小聲說。
「我和你們談感情的時候，你們和我談責任。我和你們談責任的時候，你又來和我談感情！」張天照冷笑，「天煦哥，你從政去吧。」
「這孩子又鬧彆扭了，算了。我們先去招待所。」沈棠嘆氣。
張天照默默把他們送到招待所，找到小七的住處。小七在帳篷外面弄了一堆篝火，他們幾個一邊烤火一邊閑聊。看到張天照過來，顧天白站起來把位子讓給他，拍拍他的肩膀，說：「很窩火吧。以前我和爺爺說話也這樣，每次都是吵架收場。」
「相當窩火。」張天照深呼吸，白芷近在咫尺，氣息安定平和，如同溫水浸潤他繃緊的神經，他慢慢松馳下來，問：「岳洞庭現在怎麼樣？」
「還行」顧天白朝門口看了看，「合作的事我和他談過了，他說聽你們的。你們幾個再商量下吧。我和小七去給你們打飯。」他和小七走的很快。
「我能代雲來做主，我倆也沒問題。白芷你怎麼想？」張天照問最大股東。
「我是最大獲利人，我中立。」白芷轉過臉，光潔的面頰上有淡淡的紅色，不知道是火光映的，還是本身氣血旺盛，紅紅的臉蛋嬌艷無比。
「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天先搬研究所。張天照，你和白芷辛苦點，明天和洞庭小七一起走，把人送到地方再回來。我倆協調下物資，那個維生系統，你帶過去。」海風秋直接就把聚成球的維生系統掏出來了。張天照在石球上輕輕一拍收背包，什麼話都沒說。
晚飯後陳姐夫和沙柳來開會，顧天白介紹顧家基地的情況，陳姐夫大喜過望，連會都不開了，直接去通知海珊瑚收拾東西。沙柳了解情況之後說：「小海哥說了算。我只有一個要求，頭批搬遷，把研究所的家屬和靠得住的幾個人的家屬先搬過去。」
「沙柳哥！這個一定。再像上次那樣把嫂子侄兒和我爸小菲丟了，我就不要活了。」海風秋想了一會，說，「任曉南剛才來找我，說他那邊製作出一批人力雪橇，明天帶一部分家屬走不困難。」
小七在他老師那邊透了口風，說海風秋手裡有一套能工作維生系統，研究所搬到保密的地方才能開展研究工作。研究員們轟動了，效率相當高，這邊會議結束才擬好行動計劃正在分派人手，那邊研究所已經打好包，連帳篷都拆了。海珊瑚和幾個年紀大資格老的科學家提著海風秋的脖子要求馬上就走。
研究所植物和生物兩邊研究人員加起來也不到三百。再加上研究所的警衛和家屬，一共還不到一千五百人。老人孩子坐雪橇，由力量型變異者拉著走，重要東西都是揣腰包，笨重東西張天照和岳洞庭白芷直接收背包，大家空手上路，走的很快。
張天照比大部隊走的稍快，找了個地方把存了兩個月的公交車全放出來了。小七指路，公交車開了四個多小時，中午順利抵達度假山莊的高牆外。
這個度假山莊背山臨水，入口兩邊各有一座二十多米高的碉樓，東碉樓上東海民俗度假村幾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碉樓的窗口有人影晃動，很快樓頂有人推出來幾架迫擊炮。
小七下車涮臉，高大的鐵門就打開了。二十輛公交車魚貫而入。大門后的廣場很大，廣場後面有各種風格的少數民族建築七八座，主樓是棟七層高的回字型建築，兩邊附樓三層，很有粗製濫造景區的即視感。
小七把家屬留下給岳洞庭安排，叫來迎接的山莊經理老金給岳洞庭介紹情況，就帶著研究所和安全部隊順著右手邊的山路上山了。一公里之外的半山有個名字惡俗透頂的叫做朝音洞的山洞景點，洞口小廣場有個大噴水池，池裡豎著像大媽逛水產品菜市多過像觀音提籃的雕像，還有一堆一堆活蹦亂跳的魚蝦蟹什麼的。
換到末世前，到這逛的遊客十個有十一個要涮微博罵老闆騙錢都騙得這麼惡劣的。研究員們下車，都對老闆的逗比品味嘖嘖讚歎，有個和小七關係最好的師兄問小七：「壕七，你們家這個度假山莊以前生意好嗎？」
「建成之後第一年就被點名批評了，收費太貴，景點太假，服務太差，伙食又爛。生意什麼的就不要提了，我們自家人都不來這住。」小七很得意，指著大媽買菜像說：「前年評中國假景點十大精華，這是第八名。」
山洞裡面更精華，連雕像都省了，滿牆都是像素渣到讓人暴走的宣傳圖片，一半是鬼都不信的找不到出處佛教故事，一半是給一個什麼酒廠打的廣告。靠牆還有酒罈搭的一個小門面，一個隨便拆開的硬包裝箱上用狗趴體寫著強身健體，一杯一元的廣告詞。
海珊瑚這樣粗枝大葉的人，都沒忍住，讚歎：「白芷，你們家真是鄉鎮企業的模範代表。」
「我也是頭一次來。」白芷笑的要命，「小七，這個景點誰負責的？」
「基建做完之後，爺爺讓親戚們來弄的，這個景點不知道是誰，反正高高興興摟錢走人的都上了拒絕來往的黑名單。」小七帶路到山洞深處，拿鑰匙開門，和海珊瑚還有張天照白芷先進去。基地的入口很簡樸，沒有電梯，樓梯一直向下。白芷彈出雷球照明，發現一共三層，越往下一層面積越大。小七讓張天照把維生系統放在最底下一層的一個空房間里，白芷開完鎖之後維生系統展開，海珊瑚直接就撲上去了，喊：「真的能工作，真的能工作嗎？」
「拆下來之前能，現在就看你們的了。」張天照問小七：「我和你五姐去放物資，倉庫怎麼走？」
「下面兩層的房間都很大，看珊瑚姐要把倉庫放哪。」小七對這種事完全不關心。
「最底下一層。這裡以後會是最重要的研究室。放在離這裡最遠的地方。」海珊瑚來回撫摸那塊透明的晶體，「這麼大，怎麼來的？多大多有能力的生物體內才能有這樣大的結晶體。」
「小七，能供電嗎？」白芷在頭頂看到了燈管。
「有發電設備，但是燃油我們存的不多，用一點少一點。等正式展開工作再供電吧。」小七湊到晶體的另一邊摸那塊晶體，說：「我覺得像植物的結晶，你看這裡，這個紋路，很像植物纖維。」
這兩人進入工作狀態的速度也太快了點。
張天照退到門口，「我們把東西放下來，叫岳洞庭來安排吧。我對這些事不在行。你在想什麼？」
白芷回神，「啊？我在想，這裡工程不小，我爺爺弄了這麼個地方，不一定能瞞得住別人的。」
張天照眯著眼看頭頂笑，「是廢棄的人防工程。幾十年前的老東西，一點水都不滲，質量真好。」
岳洞庭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把家屬的住處安排好，到研究所這邊來給研究員們理家當。張天照和白芷把物資存放在倉庫里之後，分頭行事，張天照步行勘測整個山莊去了。白芷到山莊經理的辦公室找經理老金。
老金的辦公室就在西邊碉樓的三樓，朝外的窗口很小，牆邊豎著一挺機槍，還有幾箱手雷。老金看到白芷不用吩咐就把一個文件櫃打開，把一個大文件盒搬出來給五小姐看。
「老金，這些，岳洞庭來你沒給他看？」白芷打開封面有一點點灰的文件盒。
「沒有，總要讓五姑娘先過目。」老金拖椅子在白芷身邊坐下，「以後這裡就是他管事了？」
「他算一個。過兩天三哥還會帶人回來，具體情況他會和你說的。你這兩個月守住山莊辛苦了，家裡還好吧。」白芷帶笑看老金。
「老婆孩子都齊全。」老金提到家人滿臉都是笑，「關上門誰都進不來，不辛苦。就是我們的人太少了，縣裡隔幾天就來喊次話，叫我們開門安置倖存者。我們人太少了，我又想開門招攬一點人手，又怕他們人多壓不住，一直不敢放人。」
「他們有多少人？」白芷驚奇的挑眉，來的時候車隊沒經過縣城。她從A城到滬城走過兩趟，經過的縣城也有好幾個，基本上都是空城。沒想到老家的縣城居然還有成組織的倖存者。
「聽說有幾千。」老金愁眉苦臉，「上次來喊話他們把我侄兒也帶來了。」
白芷笑了，說：「放心吧。我們還會在山莊外面建聚居點，吸納人手是必需的。你是本地人，到時候這一塊肯定交給你負責。」
「真的！」老金由愁轉喜。
「真的。咱們從來不虧待自己人。」白芷微笑。
白芷翻開文件夾，第一頁的頁眉日期是去年，這份文件一共有十幾頁，一頁一年，記錄著山莊每年儲存的物資，最上面幾頁是食品藥品和日用生活品，最下面幾頁是鋼材，木材和燃油。是對別的組織來說，這些物資很重要。但是對1區來說，這些物資的價值還真沒那麼大。白芷和岳洞庭張天照三個人帶回來存放在研究所倉庫的物資就不比這些少。她用鉛筆寫了個總計清單，用回形針卡在文件夾封面。把這份文件放在桌角。
剩下的十幾份文件是山莊的建築設計圖紙，水電布線圖，還有山莊營業執照之類的東西，總的來說，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白芷取了一份圖紙拿袋子裝好握在手上，把盒蓋扣上，指著桌角那份說，「這個等岳洞庭下來，先交給他。那幾百家屬都安排在哪裡？」
「主樓。」老金站起來，說：「岳先生安排人在主樓的門廳做接待，要找誰，去接待那裡問一聲就知道了。五姑娘現在要去找朋友？」
「不急，你先陪我在山莊轉轉。」白芷微笑，「我還是頭一次來，先認認人。」
老金陪著白芷在山莊里轉了一圈，白芷和每一個老員工打過招呼，還去員工家屬區穩定了一下人心，回到主樓，門廳臨時安排做接待兩小伙看見白芷抬手敬禮喊嫂子，嗓門不要太響亮，直接就把拴著門牌號的鑰匙送上來，說：「嫂子，319，張哥已經上去了。岳哥說，看見你和你說一聲，小菲家住301。」
白芷愣了下，接過鑰匙，瞟一眼躡手躡腳跟上來的老金，說：「小七一般沒事不會出來的，這幾天你有事先和岳洞庭說。我們晚飯後就回滬城去。你先回去休息吧。」
老金點點頭，等白芷上樓，蹭兩接待小伙身邊打聽五姑爺是何方神聖去了。
白芷敲319的門，張天照拉開門讓她進來，帶著滿身水氣，白襯衫可能是匆忙套上的，扣子都沒扣上。白芷把文件袋遞給他，問他：「我們什麼時候走？」
「隨時可以。」張天照低下頭從文件袋裡拿文件，「山莊的圖紙啊，要還嗎？」
「還有兩份。我去301看看小菲和小妹。你收拾好了過來找我吧，我們一起去找小七商量植物怎麼辦。」白芷退出來，把門拉上了。
301的房門是虛掩的，海爸爸好像沒有關門的習慣。白芷輕叩門板，海爸爸喊了聲進來，聲音沉穩有力。
301是個有兩間卧室帶客廳的套房，小菲和小妹依偎在大沙發上睡著了，蓋著一床霉味很重的厚被子。造型華麗的沙發背上的灰厚厚一層。兩間卧室的門都是開著的，裡面也都是灰塵，有張床上還能看到一個清楚的小屁股印，不知道是小菲的還是小妹的。
海爸爸以前肯定沒幹過家務活，這個年紀讓他幹家務不現實，海珊瑚晚上會不會回來睡天知道。好在老人家還知道孩子不能在豬窩一樣的床上睡覺。
白芷默默進衛生間換日用品，在柜子里塞滿廁紙，把帶著霉味的毛巾丟出來，放上新毛巾和乾淨的盆。給兩個卧室的四張床重鋪床墊和床單，重新套被子。張天照來了之後，把明顯閑置的床單被子什麼的搬319去了，回來提著桶和抹布拖把。海爸爸尷尬的咳了兩聲，很自覺的退到走廊上去了。
他倆收拾完之後，兩室一廳加一個大衛生間煥然一新。地板亮的可以照鏡子，兩個小姑娘挪到了一間卧室里睡一床。另一張床上男女老少的衣服鞋襪什麼的堆的有一人高。
張天照很細心的把客廳不適宜居家過日子的大沙發和大茶几收起來，換成六人餐桌椅，空出來靠牆的位子放了兩個柜子，一個空著，一個放著飯盒茶杯茶葉盒，兩櫃中間的還留了空放著四個熱水瓶。
「伯父，蠟燭和打火機在柜子最頂上的那格，櫃里有奶粉。我們過去和岳洞庭打個招呼就回滬城了。」張天照和海爸爸告辭。
海爸爸對他倆點點頭，「注意安全。我會像要求小菲一樣要求小妹的。」他進門之後把房門輕輕掩上了。
小老頭兒不習慣和別人道謝，可能也不習慣接愛別人的道謝。白芷不作聲，對著虛掩的門笑容綻放如同夏花。張天照也笑了起來，說：「你難得這麼高興。」
「我爸也是那樣的人。」白芷停了一下，說：「這裡離我們家的老宅還有幾十公里。估計這次是不能去看他們了。」
「顧三哥為人真謹慎。」張天照經過樓梯沒有向下，繼續朝前走，「把你的房間收拾下吧，下次你來也有地方休息。」
「算了，下樓把鑰匙退了吧。我們可能幾年才能回來。」白芷把鑰匙握在手裡，站在樓梯口，有一種微妙的不和諧感。
張天照走回來，把鑰匙拋著玩，「這麼原始門鎖的賓館，已經很少有了。你爺爺好像什麼都知道。我們的職業定位都很明確，你的定位就很模糊。」
「他們給我的定位是生孩子啊。」白芷嘴角上翹，笑意卻蓋不住悲哀，她慢慢走下台階，穿過拱廊進入大堂，面對那兩個接待的小伙已經恢復平和的微笑。她把鑰匙拋給一個接待，說：「我們要回滬城，這個房間先安排給別人住吧。」
張天照把鑰匙拋給那個小伙，走到玻璃門邊替白芷開門。倆小伙在他們身後說：「張哥嫂子慢走。」張天照對他們笑笑，鬆手，裝了彈簧的玻璃彈回去，把白芷和家屬的世界隔離開來。
小七和老師商量之後，還是讓白芷暫時保管那些植物。走時，光頭老教授用比小七還捨不得的表情拉著白芷的小手，說：「你一定要回來呀，你不能不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