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不開我
陸聞西是真的累了。
他原本就很乏, 在浴室里就差點睡著一次，現在已經到了凌晨, 他只能是勉強在堅持了。這次許塵沒有按特別痛的穴位，而是簡單的幫他揉揉肩, 捏捏頸椎，按一按背部的幾個穴位，順便還會按一按頭上的穴位。
沒多久, 陸聞西就睡著了，並且睡得特別安穩。
許塵依舊騎坐在陸聞西的身上, 幫他揉了揉肩膀, 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 然後輕輕的, 摸了一下陸聞西的脖頸, 盯著陸聞西的髮際線看了一會。
然後俯下身，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緊接著，就幫陸聞西披上了浴袍, 從一邊拿來被子幫他蓋上, 快速走出陸聞西的房間。關上門, 許塵的腳步停頓了片刻, 盯著客廳里來回遊走的掃地機器人看, 然後走過去, 在掃地機器人上按了一下, 蹲在稍低機器人旁邊, 拍了拍蓋子, 低聲說了一句：「晚安。」
之後，就回客房睡覺去了。
10月8日，陸聞西再次到回到公司，上回還是被批評，這回卻要好了許多，陸聞西還是公司的流量小生，人氣擔當，所以所有人依舊是客客氣氣的。
陸聞西到了7樓，就給俞彥發了一條微信。
陸聞西：哪？
俞彥：小會議室。
陸聞西也沒含糊，帶著許塵就去了小會議室，走進去，就看到俞彥一個人坐在小會議室的沙發上，悠閑地喝著咖啡。
小會議室里地方不大，只有兩個並排放的沙發，不遠處是一個小圓桌，桌邊是簡單的椅子，扶手都沒有的那種，這個位置，只是看小會議室里的電子屏幕比較舒服。
陸聞西的意思，就是讓許塵看看俞彥，然後讓許塵能夠確定一些事情。
剛進去，陸聞西就朝許塵看過去，許塵在俞彥身邊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蘇臨不在這裡。
俞彥身上沒有任何不妥。
「那你跟尹晗韋去人事那邊報道吧。」陸聞西說完，就讓許塵出去了。
今天尹晗韋已經來上班了，一大早就到了陸聞西家裡，然後跟著他們一塊來的，陸聞西也在今天，順便幫許塵辦理入職，不能白來一趟。
等許塵出去之後，陸聞西在俞彥旁邊坐下，看著擺在那裡的一杯未開封的咖啡，遲疑了一下，還是拿來，插進去吸管喝了一口。
是他平時喝的口味。
「新助理挺帥的。」俞彥單手托著下巴，看著玻璃外走出去的身影，忍不住由衷地感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陸聞西回答，長得帥的，當然跟長得帥的一塊玩。
「長得帥了不起？」俞彥朝陸聞西看了一眼，「這麼說的話，那我也挺了不起的。」
陸聞西沒忍住，直白地白了俞彥一眼。
俞彥笑了笑，有些混血感覺的輪廓，在笑的時候會柔和下來，眼眸異常迷人。俞彥把手裡的咖啡放在一邊，然後問：「可以告訴我，不願意接受我的理由嗎？別告訴我你是直男就行。」
「你說，韓范明手下的藝人，是不是按性向找的？」
「有可能。」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跟我聊點別的？」陸聞西突然岔開了話題，說起了其他的。
俞彥抬起自己的手腕，指了指手錶：「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之後要去趕一場發布會。只要時間夠，我們談人生，談理想，談戀愛，談什麼都行。」
「好，夠用了，我們聊聊蘇臨吧。」
原本俞彥一直是淡定從容的，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身體一僵，然後詫異地看向陸聞西。表情真的是一瞬間產生了變化，上一秒明媚如春，下一秒寒冷嚴冬。
陸聞西坦然地看著俞彥，表情沒有半點不妥，還笑盈盈的。他對蘇臨的事情還挺感興趣的，畢竟蘇臨差點要了他的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你調查我了？」俞彥眉頭微蹙，冷著聲音問，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溫柔。
這種反應，還挺讓陸聞西覺得意外的，不過還是故作平靜地問：「就是知道了點，能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嗎？」
如果蘇臨不招惹陸聞西，陸聞西才懶得理會俞彥身邊跟沒跟著一個惡靈。
既然蘇臨已經在他頭頂上撒野了，他就有權知道一些事情。
俞彥看著陸聞西，一直在觀察陸聞西的表情，然後扭過頭，坐在沙發上緩了會神。
小會議室的牆壁是玻璃材質，部分磨砂，不過只是裝飾，外面能看到裡面，裡面也能看到外面，所以能夠看到走廊里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
偶爾有點聲音傳進來，卻不吵鬧，不會打斷俞彥的沉默。
好半天，俞彥才問：「你知道多少？」
「不多不少。」
「跟我打啞謎？」
「想試試看你有多坦誠。」
「我跟你說完，你會答應我？」
「看情況吧。」這個回答有些含糊，只是想讓俞彥說出事情的真相而已。
俞彥這才重新坐好，然後調整了一下領口的扣子，說了起來：「他是我前男友，這點你知道吧？」
「不然我問你幹什麼？」
「好吧。」俞彥這才繼續說了下去，「我跟他認識得挺早的，那時候我們倆都是新人，還非科班，從是龍套的時候就認識了。他是那種……會讓人一見鍾情的男生。」
「那是你，我就不喜歡那類。」陸聞西立即打斷。
「對，你們屬性一樣，互相不來電正常，怎麼，你還看過他相片？」
「操？你怎麼隨便給我定位？」
「難道不是？」
「不是！」陸聞西特別堅決地否認，然後喝一口咖啡，掩飾自己的心虛。
「好，就當你不是。反正是我先看上他的，然後追求他，之後在一起，就是這樣。」俞彥儘可能簡單化地解釋完畢。
「那他是怎麼死的？」
「其實我真不想回憶。」
「不想就算了，我也不願意跟你多聊。」
「醋勁別那麼大行嗎？」
陸聞西一聽就怒了：「誰他媽醋勁大了？」
「你是不是查到我有前男友，所以才不願意答應我的？我知道你沒談過，看上了個直的。」
陸聞西總不能告訴俞彥，他是見到了他的前男友吧？所以乾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不也調查過我？得了，別扯這個，你要是不願意說，我現在就走人。」
「脾氣可真差。」
「就沒好過。」
「好，我說。」俞彥認命地點了點頭，「我跟他最開始感情挺好的，非常好，好到我覺得，恐怕堅持下去，就能在一起一輩子了。結果卻出現了變故，當時我跑到大西北去拍戲，還是一個男四號。因為沒有名氣，給我安排的時間，就是配合其他主演，然後跟著搭戲，最早去的，最晚回來的。」
這點很好理解，這個圈子裡，捧高踩低的事情很多，沒有名氣的演員，就算被罵了，也要千恩萬謝才行。不然傳出去什麼不好的消息，說不定再難有出頭之日了。
正當紅的演員檔期滿，需要集中拍攝，個人部分殺青就去下一個劇組了。男四號這種角色，就是得配合主角的時間來，有的時候幾天都在閑著，有的時候主演臨時有事，你就把這天的空檔頂上。
俞彥又喝了一口咖啡，似乎是想用這種方式，緩解自己有些難過的心情：「回來之後，就發現蘇臨變得特別消瘦，我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可是我怎麼問，他都不說，在晚上想要跟我做，我拒絕了，我當時只是怕影響他的身體，沒多想。結果……第二天我帶他去醫院檢查，他死活不去。」
「得絕症了？」陸聞西問。
「其實也差不多。」俞彥似乎想吸煙，結果在口袋裡沒有摸到煙，他為了保持暖男的形象，很少帶煙出來。
陸聞西看懂了，遞了一根煙給他，然後丟給他打火機。
「你抽這個牌子的？不覺得太沖嗎？」俞彥看著煙盒問。
「習慣就好了，你繼續說。」
俞彥將煙點燃，這才繼續說了下去：「我後來才知道，在我離開的日子裡，公司安排他跟資方吃飯，之後……你懂的。他不但被包養了，還被帶得吸|毒，毒癮犯了，只能繼續去找他的金主，被帶去群|P，玩得特別開。染了一身病回來，艾滋、性|病都有，這樣的時候，他居然想在我不知情的時候，跟我做，是想傳染給我嗎？」
說到這裡，俞彥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霧噴吐出來，似乎還在嘆息。煙霧將俞彥圍繞起來，讓一個原本就很深沉的男人，變得更加憂鬱，朦朦朧朧間，悲傷淡了幾分，陰沉多了幾分。
陸聞西當即詫異地看向俞彥，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樣說的話，確實不該問。
「他一身病之後，金主肯定不要他了，所以他被拋棄了，還沒有錢繼續維持毒癮，就跟行屍走肉一樣。這麼跟人家睡了，最後也沒得到什麼，還把自己搞得跟個……知道這些之後，我還傻乎乎地帶他去到處治病，就像一個綠帽奴。」俞彥說到這裡，眼圈突然紅了，最後一句話，聲音都在抖。
特別、特別的愛一個人，然後那個人做了讓他失望的事情，一定會傷心。
傷心過後呢？
卻原諒了對方，帶著對方去看病，其實挺傻的，傻到讓人心疼。
「從那以後，他就變得特別敏感，暴躁易怒，很難控制。我當時也是窮光蛋一個，需要繼續找戲去工作，然後用片酬給他看病，卻還是欠了一大堆錢。當時沒日沒夜地工作，卻總是接到他的電話，說要見我，如果我不回去，他就自殺，我只能安慰，這種日子維持了一年半。」
陸聞西沉默地聽完，問：「他病發了？」
「他自殺了。」
聽完之後，陸聞西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滋味不太好受。
他無法想象，俞彥是如何度過那段日子的，在蘇臨自殺之後，俞彥是解脫了，還是悲傷？他不知道該說俞彥傻，還是該讚揚他堅持，是個情聖。這種事情，不適合發表自己的看法。
因為俞彥這樣對待蘇臨，所以蘇臨才會成為惡靈，也要守在俞彥身邊？一個經歷過戒毒的人，能夠堅持過成為惡靈痛苦的過程，也不奇怪。或者說，蘇臨也是帶著強烈的恨意自殺的，那麼蘇臨手上的人命是誰，就不難猜測了。
陸聞西沉默下來，又喝了一口咖啡。
俞彥將一根煙吸完，才再次開口：「你跟他完全不一樣，你一出生，就什麼都擁有了，所以舉手投足里，都是自信，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是因為這個看上我的？」
「不，是因為你長得不錯。」
「……」
雖然蘇臨不是陸聞西的菜，但是不得不說，蘇臨長得也不錯，所以俞彥……是個顏控。
被陸聞西再次白了一眼之後，俞彥還苦笑了起來，問他：「怎麼，這樣你願意認真考慮了嗎？我前一段感情已經結束五年了，這些年我一直在忙，最近才想戀愛的，不算是花心吧。」
陸聞西扭頭看了俞彥一眼，欲言又止了一會，突然注意到在玻璃前走過去兩個人，韓范明帶著許塵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尹晗韋小跑著跟著，結果被韓范明趕走了。
他立即站起身，招呼都不打，直接出了小會議室。
俞彥看著他離開，追著前面的兩個人走了，當即忍不住苦笑，明明已經確定不會答應他了，為什麼還要問這些。
只是好奇？
結果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微信收到了消息。
陸聞西：抱歉，這件事我本來不該問。
陸聞西：但是有一件事我要說，蘇臨他也很愛你。
俞彥看著微信里的消息，錯愕了好一會，卻沒有回答，只是收起了手機，站起身準備離開。注意到了小茶几上的打火機，拿起來看了一眼，金屬外殼右下方，刻著陸聞西的英文名，遲疑了一下，把打火機放進了口袋裡，直接離開。
惡靈，會把自己最在意的情緒最大化。
蘇臨成為惡靈后，最大化的是對俞彥的感情，產生了濃烈的佔有慾，俞彥剛剛對陸聞西表白，就對陸聞西產生了殺意。
這雖然變態，卻間接地證明，蘇臨很愛俞彥。
*
韓范明剛帶著許塵進辦公室，陸聞西就推門跟著走了進去。
韓范明立即回頭看了一眼，還當是尹晗韋還在跟著，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了陸聞西，直接就笑了：「我能吃了他？」
「他還小，有事沖我來。」
「你這是不打自招了？」
「沒那事，他是我助理。」
「嘴還挺嚴的，進來說。」韓范明說完，就讓陸聞西跟許塵一塊進去。
進入辦公室里，陸聞西指了指沙發，對許塵說：「你坐下待會。」
許塵先是看了看陸聞西，然後看向韓范明，淡然地點了點頭，朝沙發走過去，然後坐下等待。
韓范明看了看許塵，然後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看著陸聞西問：「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陸聞西坐在了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回憶了一下，說：「我直播的那天晚上，才遇到他。」
「半個月不到？」
「我也覺得挺神奇。」放棄他的白月光之後，他以為自己會很難戀愛，結果認識許塵之後，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喜歡上了，多神奇的一件事。
不是喜歡不上誰了，只是沒碰到能讓自己喜歡上的那個人。
韓范明點了點頭，從一側拿來紙，開始記錄：「□□發展成戀人？」
陸聞西搖了搖頭。
「不是搖一搖來的？」
陸聞西搖了搖頭：「他是我助理。」
韓范明當即就火了：「你談戀愛我不阻止，我知道我就算阻止了，你也不能聽，但是你得讓我有點心理準備吧？你出櫃，那就是天崩地裂的場面。」
陸聞西硬著頭皮，繼續說：「我還沒追上呢。」
「你……你沒追上……你……」韓范明語無倫次了，「沒追上，他一直跟在你身邊？」
「事情有點複雜。」
韓范明看看陸聞西，再看看許塵冷冰冰的臉，忍不住說：「你既然……為什麼俞彥就不行了？反正人家沒看上你，你是不是只是拿他當擋箭牌啊？」
「改行當老鴇了？」
「滾蛋！就算複雜你也給我說清楚。」
「好吧，我跟你坦白，我要死了，最近還能看見鬼，他是道士，貼身保護我的。」
韓范明盯著陸聞西看了一會，沉默地揮了揮手。
陸聞西沒動，聳了聳肩：「事實真相就是如此。」
「手勢看不懂嗎？滾出去！」
陸聞西點了點頭，還真站起來了，然後說：「許塵，我們走。」
「誰讓你帶他走了。」韓范明立即制止。
「你要幹什麼我都知道，無非就是威逼利誘，讓他離我遠點，還我一個清白人生，是不是？別浪費那個時間了，我離開不開他，離開他我命都沒了，你要讓他離開我，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韓范明真覺得自己大開眼界，看著陸聞西，氣不打一處來。
然後轉過身，直接問許塵：「那你跟我說清楚，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許塵看著韓范明，十分淡然地說：「就是他說的那樣，他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