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吱——”大門應聲而開。從門縫裏,探出一個獐頭鼠目的人來,鼻子下方那一小撮兒胡子差點兒沒讓我笑出聲來:搞什麽呢?當楚國人當厭了,把胡子留成這樣,難道還當自己日本倭寇嗎?要知道,當倭寇可沒有什麽好下場滴,陰謀敗露,一般剖腹就是他們最終的下場啊!
然而那“倭寇”哪裏想得到我心裏正在嘲笑他?隻見他眨巴眨巴小小的眼睛,像特務接頭般地問那女人,“來了嗎?”又看看我與謝小然,“就這倆孩子?”
婦女點頭,“阿昌正接其他人過來呢。”
“倭寇”於是點頭,把門打開了一點兒,“先進來再說吧。”
那婦女於是推推我,“走,進去!”口氣也不再像剛才般溫和。
我與謝小然對看一眼,拉起他的手,率先步上台階,向門裏走去,經過那個“倭寇”身邊時,又不自禁地多瞄了他一眼,這一瞄,我實在忍不住,一下子笑了開來:這家夥,估計肯定有基因變異問題,不僅容貌長得像小日本兒,就連那短短的蘿卜腿兒還帶X型,整一五寸釘,原先隱於門內讓我看不到的雞此時也一覽無遺,最可怖的是,由於戴著小廝帽,他那忽扇忽扇的大招風耳更是顯得誇張……怎麽看怎麽像潘長江在出演《舉起手來》中那最倒黴的小日本兒的造型!
然而,見我笑得差點倒地,“倭寇”同誌不高興了,眼一瞪,手不叉,“笑?笑什麽笑?沒見過長得醜的人麽?”倒挺有自知之明!
我笑得擦了一把淚花,強憋住氣,“唉!當乞丐久了,見過的醜人不少,但卻真沒見過像閣下你醜得這麽有型的!雖說這跟遺傳有關係,長得醜不是閣下你的錯,但長得醜還出來嚇人,這倒真是閣下你的錯了……”說到這裏,我一個沒忍住,又笑得稀裏嘩啦起來。
“卟……卟卟……”身邊本來一臉嚴肅的謝小然也由於我的話而終於笑了出來,且演變到後來簡直差點兒捶大笑,“哈哈哈……”剛剛緊張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然而,我們這一笑,“倭寇”不買賬了,轉頭淚眼汪汪地看向我們身後的婦人,“三娘,這倆小叫花兒……”卻看到站在我們身後的叫三娘的婦人也憋得一臉通紅,頓時急紅了眼,“笑,你們再笑,我現在就剁了你們!”
“阿顯,好了好了,”三娘擺了擺手,“我先帶他們過去,你在這裏守著,待會兒有人來記得給他們開門。”說完,她走到我們麵前,“你們倆先跟我進來吧。府裏大,小心別走丟了。”
“是!”我和謝小然齊聲答。再不看身後那倭寇阿顯一臉想發怒沒處發的樣子,快步跟著三娘走入了院內。
剛剛沒有走進來時,我根本想不到,原來這從外觀上看起來名不見經傳的小房子內裏竟然會如此的寬暢,三娘領著我們一路前行,經過了亭台樓閣,經過了一個大型的水榭,還經過了許多的廂房,終於,把我們帶到一座關閉著的半圓拱門門前,從外麵可以看到裏麵是由三座二樓高的小樓所包圍的小院,形成一個不封底的“口”字形建築。她指著那朱紅的大門對我們道,“喏,裏麵就是粥舍了,難民都在裏麵,你們也快進去吧。”
粥舍?我心裏冷笑:騙誰呢?且不說裏麵沒有一點煮粥時會騰起的水霧,整個院內也寂靜得可怕,一點也沒有眾多難民喝粥時的喧鬧。況且……
我抬頭一看,隱隱地,看到左邊的高樓上,似乎有綽綽的人影在晃動……
這裏哪是什麽粥舍,分明就是想要取我們命的鬼門關!隻怕我們這一踏進扇大門,就再也沒有命活著從裏麵走出來!
見我和謝小然站立不動,三娘急了,伸手推開一邊的大門,入眼的,是院中一座用石頭胡亂搭起的灶台,灶台上坐著一口大鍋,卻沒有丁星沸騰的跡象。她指著大鍋俯身對我們道,“現在已經過了午膳時間,所有的難民都吃過飯在睡覺了,鍋裏還熱著粥,你們快進去吃吧!”
我卻笑了,拉著謝小然後退了兩步。
三娘見我們一臉不信任的樣子,頓時顯出一絲焦急,卻又笑了開來,“怎麽了?你們快過來呀……”
我依然笑著,看看四周,“三娘,這裏怎麽一點也不像有難民在這裏喝粥的樣子?”
三娘一皺眉,“怎麽不像?我剛剛說過了,他們現在都在午休呢!”說完,一把拉過謝小然就往院裏推,“你們這倆孩子,怎麽一點也不省心……”
“三娘!”我忙製住她使勁把謝小然往裏推的手,“三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姐弟倆這就進去,不過在進去前……”我看向她,“作為回報,我想先給三娘你講一個笑話。”
三娘一愣,也放鬆了推搡謝小然的手,“講笑話?”
我點頭,裝成天真的模樣,“是啊,講笑話!”
三娘皺眉,略一思索,估計也不好逼我們逼得太緊,反而引來我們更大的懷疑,於是點頭道:“好吧,你說來聽聽。”
我於是幹咳兩聲,權當潤了潤嗓子,講起來我在以前麵對那些說謊的人時常說起的一個故事:“話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靠在海上捕魚為生的漁人夫婦。夫婦倆很勤勞,天天捕魚,也賺了不少錢。但唯一有一個遺憾就是,他倆沒有一兒半女,眼見自己年紀越來越大,夫婦倆就越來越想要一個孩子。有一天,想孩子想瘋了的男主人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找來了許多的雜草,用心編了一個娃娃以求心靈上的安慰。夫婦倆得到這個草編的人兒,寶貝得跟什麽似的,日日夜夜擱在自己身旁,就像是自己親生的兒女一般,給了草人兒全部的愛——可是,突然有一天,海上卷起了大風暴,浪頭打來,漁夫的小船在海裏晃動得太過厲害,一不小心,草編的小人兒就掉進了海裏……風暴過後,夫妻倆焦急地尋找著草編人兒的蹤跡,奈何一直等了很久很久,他們也沒有把它找到。夫婦二人於是對著海上草編人兒落海的地方痛哭流涕,捶頓足地道:‘兒啊兒啊,你是編的啊,怎麽還不浮上來啊!’”
說完這個故事,我含笑地看著聽得稀裏糊塗三娘。
“完了?”她問,不解的樣子。
我笑,點頭,“完了。”
“就這?”她仍然還一臉茫然。
我再點頭,“就這?”
“什麽意思?”她皺眉,“這也算是笑話?”
然而,謝小然卻聽出了這個笑話的個中含義,一咧嘴,笑了起來,轉回頭對三娘道:“兒啊兒啊,你是編的啊!”似鸚鵡學舌,卻真正道出了這個笑話的內涵。
三娘一愣,繼爾神色一凜,“原來,你們早就知道我在說謊了?”
我笑,“難道不是嗎?你以為我們是一群被饑餓所迫的難民,就發現不出你言談裏的破綻了嗎?”我指著院裏的那口大鍋,“你說你施粥給難民,可是這麽多的難民,數以千計,你們隻用一口鍋煮飯,救濟得過來嗎?況且,你說難民們在午休,我們就算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可是——難道你們沒有發現,你們少了一樣道具嗎?”
三娘眉一皺,“什麽道具?”
我冷笑,“碗!施粥給難民時用的碗!這麽多的難民,不是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隻碗的。而施粥時,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嗎?所以,”我作了總結,“你這裏,根本不曾救濟過一個難民!相反,”我指著從院子的裏麵蜿蜒而下流到台階上的一些暗黑色的印記,“你們這裏……就是殺害他們的屠場!”
三娘愣了愣神,再看向我時,眼裏竟閃出了一絲殺機,“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
“沒錯!”我和謝小然異口同聲地道。
“這麽說,你們也不是真正的難民囉?”她偏偏頭,又問,眼裏殺意更濃,看著我,她道,“難怪我聽你的口音不太像恒陽那邊的人!”
我看向她,眼底也射出淩厲,“沒錯!我不是難民,卻是來調查京城難民無故失蹤又無故死亡的人!原來,真有人把他們誘到這裏加以殺害!不過,你放心,我們當然不會隻有兩個人。打從你靠近我們開始,就已經有人在暗中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了!”
“哦?”三娘眼一眯,偏頭看我,一臉的不信。
我扯扯唇,冷笑,小手指放在嘴邊,尖利地打了個呼哨,“還不現身!”按我與卓然約定的暗號,呼哨聲後,會有護衛從天而降,並最終將這群惡人逮捕歸案。
可是……
當我說完話,竟然是一片靜默,可怕的靜默!沒有神兵飛落,甚至天空中連一隻鳥兒也不曾飛過!
我頓時驚得滿身冒出冷汗,不由得拉住謝小然後退了兩步,心裏暗道不妙:糟了,我太相信卓然的話,也太過相信他身邊的隱衛的能力,所以太早的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卻不曾想過,萬一失敗,我會遭到什麽樣的後果。唉,都怪我,低調是做人的準則,我怎麽又把這一茬給忘記了?
果然,片刻安靜後,“哈哈哈……”三娘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霎時從袖子裏一把通體烏黑的匕首,在陽光的映射下,閃著詭異而清冷的青色光芒。她慢慢地靠近我們,一步一步。我和謝小然心慌的後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