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魚死

  「儒宗也會暗箭傷人的嗎?」


  魚輔國沒有回頭,他也不能回頭。


  伴隨著柳子岳射過來的那一箭,他完美的氣勢終於崩解,左肩上的傷口不僅僅在身軀上撕開了一道口子,更傷到了他重塑之後的根本元氣。


  碧火已經漸漸衰弱,李旭脫困只在片刻之間,而一旦前後兩名大敵一旦匯合,則自己毫無生理。


  到了現在這一步所能依仗的大概只剩下手中的恨水劍了。


  一個身穿舊袍,頭戴草帽老農模樣的人手持一柄粗陋的短弓,不知道何時走到了距離他身後一百步的地方。


  南天儒宗柳子岳手持那柄簡陋的短弓,身後的破布袋子里裝著幾根粗粗處理過的木棍。


  對於他這等程度的高手來收,手裡拿著的東西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即便是鈍頭的木箭一樣也可以射穿魚輔國。


  「為民請命而已……」柳子岳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渾然看不出剛剛便是他做出了堪稱勝負手的偷襲。


  李旭看著柳子岳,此人現身實在是在皇帝預料之外,不過既然他剛剛出手對付魚輔國,那便可以看成是利益一致的盟友。


  「更何況,我早就答應過陛下,要將你妥善處理。」


  魚輔國聞言哈哈大笑,妥善處理,好一個妥善處理。


  「儒宗如此行事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魚輔國伸出左手,二指將柳子岳射出的鈍頭箭緩緩拔出,血漿順著箭桿滲了出來,竟然是一股銀白的顏色。


  這些異相自然瞞不過柳子岳,他看著魚輔國肩頭湧出的銀白色血漿和通體暗金色的淡淡光芒,臉上表情微微有了變化。


  這一樣東西,他是見過的。


  魚輔國忽然轉身,手中恨水劍帶起如潮劍氣,向柳子岳席捲而去。


  「來得好!」


  柳子岳贊了一聲,一手將短弓背在身後,左手凌空虛拍。


  魚輔國手中劍氣橫溢,然而碰上了柳子岳的掌力,也不由得遲緩了三分。


  南天儒宗的右掌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掌心之中產生出一股吸力,將魚輔國的劍氣帶的左右偏移。


  「大將軍請接此招。」


  柳子岳右掌化掌為指,頭前一指,卻是一股精純的寒意遞出。


  魚輔國橫過長劍,柳子岳的手指正好搭在岳顧寒的劍上。


  劍氣寒意交擊,兩人皆退開數步。


  剛才的那一次交手,兩人誰也沒有討過好去,魚輔國的臉上結了一層寒霜,而柳子岳的脖頸之上,有了三四道淺淺的紅痕。


  魚輔國尚未回神,胸口再遭暴擊,皇帝已經趁著他同柳子岳交手,右手掌刀橫劈其受了傷的左肩。


  離塵三天外,了願六道中。離塵了願刀出手,狂猛的刀氣在魚輔國的身上割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漿混合著銀白色的液體從傷口之中飆了出來。


  「陛下小心,莫要被那銀白色的液體沾染到了。」柳子岳出言警告:「那是子母離魂釘,可以侵蝕血肉筋骨。」


  子母離魂釘,李旭聞言終於知道魚輔國之前往膻中穴里插得到底是什麼了。


  這個東西在江湖上可謂是大大的有名,不知道因為這東西掀起過多少波瀾。


  子母離魂釘其實是一套可以提升功力的奇妙工具,分為子母兩種,都需要將之插入人體內才可產生作用。


  子釘可以生生塑造出一副水火不侵,刀槍難入的身體,卻是要永遠服從於母釘,稍有不從便會有群蟻噬身之痛。


  如此功效自然有人依仗進而作惡,最後終於被前輩高人破去母釘,剩餘的子釘失去了母釘的限制,倒成了提高功力的捷徑。


  但是天底下哪有平白無故增強的道理?


  但凡子釘入身之人,三年之內都會骨肉被其侵蝕而死,無一例外。


  皇帝這才明白,魚輔國和自己交手當真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幾乎是為了勝利壓上了一切。


  一記離塵了願刀破開左肩,魚輔國手中恨水劍在轉,空中響起一聲尖銳的劍吟,森寒劍氣倒卷而來,李旭也唯有推開,然而還是被這一劍在身上的金蠶寶衣上留下了一個孔洞。


  皇帝的這一記偷襲也為柳子岳爭取到了最重要的時間。


  柳子岳的手撫摸過弓身,從身後的布袋中又摸出一根箭矢搭在弦上。


  一以貫之的神技,準備再次發動。


  魚輔國發出一聲怪笑,左手一揚,一道火浪飆射而出。


  這位用了半天劍術逼人的高手終於亮出了他的看家本領,火浪翻滾,熱氣四溢,虛空之中化出的烈焰如同一道火龍,帶著焚滅八荒的煞氣直奔柳子岳而去。


  南天儒宗翻身而起,雙腳踩空而行,整個人已經倒飛到了半空之中,竟然是以強絕的輕功退出了這炎陽奇功所衍化出的火龍的殺傷範圍。


  烈焰破空,魚輔國劍氣再出,這一次的目標是剛剛被他劍氣逼開的李旭。


  「昏君授首!」


  然而劍氣雖過,卻是毫無戰果,李旭已經借諸天生死輪轉之意,進入了虛實之境,堪堪避開了這一劍。


  開。


  柳子岳右手鬆開弓弦,箭矢后發先至,在魚輔國的膻中穴上捅開一個窟窿,銀白色的液體不住地從裡面淌出來。


  一箭之後,南天儒宗連連開弓,將箭袋之中的五支箭矢盡數射出,除了一支箭被魚輔國以恨水劍斬中之外,分別釘在了魚輔國左肘,右胸,小腹,左膝,四處要害。


  以「一以貫之」的法門連射七箭,即便是南天儒宗臉上也儘是蒼白之色。


  於此同時,李旭一腳踏出虛實之境,右手凌空一抓,五指之間帶著一股莫名的牽引吸力,竟然將魚輔國向著手掌拉動。


  「他化自在!」


  皇帝以他化自在心法將魚輔國身上的傷勢略加刺激,魚輔國重傷之下,周身護體真氣在那股他化之力下再非魚輔國所有,終於盡數崩解,渾身傷口的鮮血止不住的向外飆升。


  他面目潮紅,體內僅剩的真元幾乎盡數宣洩而出,逸散在了空中,半空之中霓光閃過,一道紅色光芒衝天而起,直上雲霄,足足維持了三秒,才煙消雲散。


  魚輔國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銀白色的頭髮隨風狂舞,到了此刻這位宗師高手終於耗盡了力氣,右手握著的恨水劍似乎都有些不穩,終於失去了站立的力量靠著右膝的力量半跪在了地上。


  「乾坤輿圖,生殺獨掌,終究不過一場空勞。」


  這位老太監雙目掃過李旭與柳子岳。


  「孽鏡台前,黃泉路上,魚某人先行一步,靜待二位同來。」


  一言剛畢,魚輔國以最後一點力氣揮動手上恨水劍,將脖頸斬斷,頭顱好似飛蓬一般躍起,在空中轉了一圈重重摔在地上。


  魚輔國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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