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入城
晉州城北的神策軍營中也能聽到城裡傳來的歡呼聲。
「那羅延那個胡僧養好傷了嗎？」
馬強跟在魚輔國身後一同巡視各營，近乎本能的嘲諷了一句。
「是李旭吧。」
魚輔國靈覺之敏銳實在是天下間有數之人，宗師皆有天人感應之能，他仔細體察，自然有所感應。
這個時候能夠來到晉州的宗師高手總共也沒有幾個，雖然並不熟悉，但是耳聽得對面傳來的萬歲歡呼，魚輔國自然也能猜出對面是什麼人物。
「昏君來了？難怪這些臭魚爛蝦這麼興奮。」
雖然心裡忐忑，不過馬強身為大將，自然是每逢大事有靜氣，依然是談笑風聲，只是右手有些不自主的顫抖。
馬強嘴上說不怕皇帝，那是假的。誰也不知道魚公公會不會是下一個程奇力、那羅延。
魚輔國頭戴烏紗，身穿紫色官服，他的面容依如少年一般，只是頭上已經是滿頭白髮，眼神中也有難以隱藏的衰朽。
雖然周圍儘是歡呼的神策軍將士，他不住地點頭，右手卻下意識籠在袖子里。
自家事自家知，魚輔國昨夜雖然大顯神威，拔掉了城北的營寨，連敗那羅延和韓瑞兩大高手。
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還是露了破綻被韓瑞以「一以貫之」的手法射傷了右手，雖然裹了傷葯，要完全恢復怎麼也要有個三四天的光景。
雖然只是皮肉傷，然而今日巡查各營鼓舞士氣，自然還是要將傷處藏起來的好，以免動搖軍心。
昨夜一場酣戰，耗費了魚輔國不少真元，但是為了鼓舞士氣，他還是強打精神。
「既然來了，就把晉州其他三面的游騎都撤回來，放他們入城。」
魚輔國吩咐了一聲，下面的軍校立即奉命去辦。
大軍交鋒，魚輔國決心在此地賭一賭自家的氣運，無心在這些小事上再做糾纏。
他轉過頭目視了一下身邊的將領，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靠過來。
晉州城中歡呼聲一起，魚輔國的衛士們就自然隔開一個圈子好讓頭目們商談。
「來的這麼快，那邊也是晝夜兼行啊。」
馬強若有所思。
在馬強身旁是左神策大將軍尉遲成，他時刻都是身披三層鐵甲，身後背著一對鐵鐧的裝束。尉遲成是神策軍中魚輔國之下武功最高之人，一手降魔大真神力，剛猛無儔，可以與程奇力相併提。
「你怎麼看？」
魚輔國轉過頭來，看著這位身材高大，皮膚呈古銅色的中年將領。
尉遲成是虞朝功業卓著的大將，在隨同魚輔國北上之前就屢次擔當破敵的大任，在同吐蕃、各藩鎮的戰鬥中履立功勛，實在是魚輔國麾下的重將。
面對魚輔國的疑問，尉遲成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皇帝那邊也是求戰心切。」
魚輔國在河東的盤子小，四方壓力很大，利於速戰。他們一開始最擔心的就是和皇帝長時間對峙，因為一旦開始對峙，那就有可能產生意料之外的變數。
「京中那邊傳來消息，李旭親自出手在宮中設伏，不止成德軍節度使帳下的高手，就連劉先生也折在了宮中。」
魚輔國長嘆一聲，他與劉病夫兩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如今好友為自己而死，人非草木，即便是魚輔國也要產生一絲嘆惋。
「莫不是岳顧寒埋伏於京中？」
「天下七宗，現在只剩下四人了。」魚輔國似喜似憂：「岳顧寒沒有出手，應當是死了。」
馬強砸了砸舌頭：「這大虞皇宮還真是和七宗犯沖。」
的確，岳顧寒、劉病夫、蕭戴勝三人之死都和皇宮有關。
「倒不如說是攪動天下風雲，李旭想要龍飛九五，吹動了一池春水，白玉京也就成了天下英傑難以脫離的羅網，一個個不自覺的也要陷進去。」
盧平如是說著，忽然眼前一亮，他伸出手指著前方。
「城裡面來人了，看著像是個文官。」
李旭騎在馬上，在歡呼聲中走進了晉州城。
城南方向的神策軍望風披靡，直接潰退，將口子讓了出來。王寶臣立即命令河中節度使麾下的騎兵將另外兩個方向的神策軍驅除，李旭和隨扈官員們直接穿過了城南的虞軍防線，進入了晉州城。
第一個趕過來見他的是晉州刺史崔佑，這幾日的圍城讓這位出身高門的大吏有些憔悴，不過能夠親眼見到李旭還是讓他興緻很高，畢竟在這次豪賭之中他算是賭贏了。
「臣晉州刺史崔佑參見陛下。」
「很好，博陵崔氏果然代有人傑，你的捷報朕看了，你把晉州守得不錯。」
李旭沒有和他多做寒暄，先誇獎了他幾句就直入正題。
「韓瑞和那羅延現在何處？」
崔佑趕緊回答：「他們都在北門上面觀察敵情……」
「好，我們這就去見他。」
李旭一打馬，奔著晉州城的北門而去。
等皇帝到了晉州城的北門，韓瑞早就在那裡戴著人馬等候。
「陛下真是神速。」
韓瑞由衷地贊了一聲，若是李旭按照預定的計劃晚來幾日，他們這邊真不知道面對魚輔國的攻勢要如何收場。
「只帶了王寶臣的河中軍，大軍還留在河中府，所以快了些。」
「哦，可是怎麼不見王節帥當面？」
「我留他在城南紮營，不要進城同你們裹亂，而且這樣互為表裡，應對起來也更從容一些。」
李旭眼神在城頭上中人臉上一一瞟過，在看到李胤的時候頓了一下點點頭。
「宗室之中有你，正是我大虞氣運不衰。」
「微臣願為陛下效死。」
「這裡用不著死，嘿嘿。」李旭神色一肅望向那羅延：「老師受傷了。」
「昨夜魚輔國夜破北門，連城門都給他碎了。我同韓將軍聯手傷了他的右手，不過還是敵不過他……」
「實在是學生惹下的禍事，還要老師來幫忙。」李旭嘆息一聲：「這次帶出宮的雪蛤玉液，老師可用了些？」
那羅延出征之時，正經從宮中帶了不少傷葯靈丹。
「若是不夠我這裡還有些。」李旭嘆息一聲：「看眼下的光景，怎麼也要養上兩三個月。」
「我還是無妨的。」那羅延看著皇帝，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出皇帝的武功大進，而且周身陽極真氣吞吐，竟然是將黃天大法練到極致的表徵。
「倒是陛下，武功又進步了不少，真是應運而來的轉輪聖王。」
「老師客氣了，不過的確是小有所得。」
盧循的百年真元，又豈是小有所得四個字所能概括的。
李旭轉過身望向北方。
「那邊就是魚輔國了吧。」
「應該就是此獠。」
「好。」李旭點了點頭。
「崔府君。」
「微臣在。」崔佑趕忙應允。
「麻煩你一趟。去趟對面，跟魚輔國說說，我想和他在兩軍之前聊一聊。」
崔佑頭上汗珠滾滾而下，他微微抬起頭看著皇帝，卻發現李旭的眼睛依舊盯著北面的神策軍大營。
晉州刺史一咬牙道：「微臣遵旨。」
「哦，對了。」李旭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皮質古卷送到崔佑手中。「你就說是故人再見，口談幾句。」
崔佑低下頭看著上面儘是些扭曲的古怪文字，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再次行禮之後便辭行而去。
「陛下？」韓瑞皺著眉頭，以他對皇帝的了解，這絕對不是什麼故人再見的風雅之事。
果然。
「你拿著弓藏好了，有機會再射這龜孫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