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 呆貨
就好比說要騙人，就要將謊話編得儘可能的真實。
用那些太過假的謊言來欺騙，就會讓人有一種自己被冒犯了的感覺。
就好比有人對田弘正說，周伯符在家是個堂堂丈夫，一點都不怕他老婆。
田弘正就會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為周伯符不怕老婆就跟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一樣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有人想讓他相信周伯符不怕老婆，那就是瞧不起他的智商，會讓田弘正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冒犯。
現在的李旭就感覺閔紅葉藏拙太過，有了一種受到冒犯的水平。
「這樣么？」氣度還是要有的，雖然心底深處十分恚怒，但是李旭面子上還是依舊雲淡風輕。
「是啊，神劍搭配絕世劍術，肯定能夠吸引無數人的目光，整個江湖都會參與進來。」閔紅葉侃侃而談。
就在她說起這些話題的時候，李旭以燭照之法洞察她的內心，只看到了赤子一樣的真誠。
李旭眯起眼睛，盯著臉上依舊掛著興奮眼神的閔紅葉。
現在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她心智十分可怕，自己說的謊話都能騙過她自己，所以即便是以燭照之法都不能判斷出她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第二種可能則更簡單一些。
這小娘皮就是個呆逼。
至於說前面的那些推斷，則是這娘皮背後另有高人。
畢竟道聖與劍宗之間的惡戰乃是發生在昨夜。若是有心，則有多半夜的時間來進行調查和思考。
「這也是條路子。」李旭皺眉想了想。
僅僅以《青蓮劍歌》和岳顧寒的鑄造的名劍，有意的江湖人可能並不會太多。
但是加上別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皇宮大內之中，奇功絕技無數，即便是李旭自己想要遍覽其中的武學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從其中揀選出一些和《青蓮劍歌》、岳顧寒的劍湊到一起，排下一個榜單，那便是正好了。
「不如這樣，朕昭告天下，為振興中原武林，在四個月之後評選曲江十傑，在白玉京中布下擂台，請天下英傑前來演武，再延請江湖耄老作為評判。」
白玉京南有曲江，乃是前朝修建白玉京時所成，本意是取厭勝之法保證王氣，但是漸漸演變成遊人仕女玩賞的一處廟地。
李旭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一個計策。
首先是邀請機制。
「我會讓宮中製造四十張金帖，十五張交給少林方丈，十五張交給武當掌門，有他們分發給認為可以的江湖人，另外十張則由朝廷頒下。」
如果隨便欽點些武林耄老，效果可能並不夠好。一來那些被朝廷邀請作為裁判的江湖人很容易拿腔拿調，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人物。二來完全是欽定硬點，那麼公正性和權威性也很容易得不到認同。
「凡持有此貼的不管是誰，只要在曲江會時持帖到來，不管是江洋大盜還是三歲蒙童，都能成為會上的評判者。」
至於能夠參加曲江會的「英傑」，李旭也不準備做任何限制，只要你願意，哪怕少林方丈親自上陣也沒有什麼。
「同樣還會有四百張銀帖，每一位手持金帖的裁判都有資格邀請十人參加曲江盛會。你覺得怎麼樣？」
李旭對自己想得這個法子還是很滿意的。
首先是夠噱頭，江湖人最難躲的就是名與利二字。
少林武當雖然十分的狗腿，但是其地位依舊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由這兩派領袖頒下的金帖本身就有這兩大門派幾百年積累的公信力作背書。
誰如果拿到了這樣一張金帖，那他的江湖地位自然也就得到了認可，更何況金帖最直接的好處就是能夠引薦另外十人參與到曲江會上來，其含金量自然是可以的。
最妙的是數量不多不少，以這四十張金帖為基可以撬動四百個有意曲江會上求名求利的江湖英傑，而這四百個名額正好可以在江湖上掀起一番波濤。
只要李旭再在曲江會上拿出些真材實料的好東西，名與利兩件大殺器一起上陣，自然能夠攪動整個天下武林。
這便是朝廷的優勢，朝廷本身就是天下的代表，朝廷所認可的名，對於江湖人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李旭一席話說完，閔紅葉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了不得東西。
皇帝略一皺眉，因為在燭照之法的感應里這個小娘居然在想找誰引薦拿到銀帖，然後就是滿心思想要將謫仙人批註過得《青蓮劍歌》與他師父親自鑄造的神鋒納入囊中。
呆逼。
簡直就是個呆逼，分明就是呆逼，無疑就是個呆逼，純粹就是個呆逼。
李旭終於明白了過來，這個閔紅葉並不是什麼藏拙養晦，而是真的呆。
說什麼《青蓮劍歌》，什麼岳顧寒鑄造的寶劍，歸根結底還是想讓自己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當彩頭，她好吃干抹凈。
至於前面的那些分析，顯然是背後另有高人，曾經提點過她。
看來劍宗門下果然不簡單，李旭心想，岳顧寒的門下弟子中顯然還另有高人。
倒是給岳九、柳隱之還有這呆逼三個棒槌給吸引住了目光，沒有想到背後或許還另有厲害的人物存在。
一想到這一截，李旭便決定放長線，看看著岳門之下還有什麼人物隱而未出。
「紅葉姑娘，朕覺得你不僅要參加這曲江會，還要取得頭名。」李旭頗為假惺惺：「岳師與朕也有師生之誼，岳師現在受傷，延醫問葯的事情由我來辦，但是岳師門下的名望絕不能因此有所損失。」
李旭的話自然引得閔紅葉點頭。
岳顧寒遭遇道聖身死，顯然會影響江湖人對岳顧寒的風評。
過去大家都將劍宗視為有可能突破七宗境界問鼎更上一層的第一人選，現在卻戛然而止，證明了大家的期望已經不能變成現實了。
「岳師的劍術傳承一定要發揚光大，我劍術不過平平，所以還是要各位站出來。」李旭說道：「我回頭便命人將謫仙人手錄的《青蓮劍歌》抄上一份給你，你回去好好修習，為岳師門下爭光。」
皇帝給的好處可謂正好撓到了這呆逼小妞的癢處，她臉上興奮成酡紅，好似飲酒醉了一般不住的點頭。
李旭又忽悠了這個呆逼半天，才命人將她送了出去。
「公垂，你覺得劍宗一去，對這個天下有什麼影響？」
一旁站著的李紳李公垂半晌沒有說話，只是在那裡靜聽。
現在皇帝發問，他才從一個木人一般的狀態里復甦。
「岳先生以前蝸居京中教導子弟，直到摩尼教作亂這才算是微露崢嶸。微臣以為這天下本來有他沒他都是一個樣，都是老樣子。」
「他畢竟也是朝廷可以依仗的力量。」李旭嘆了口氣，想到道聖無銘，皇帝還是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昨夜至今，李旭想了許多法子應對這位道聖，但是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什麼法子。
無銘實在是太強了，強大的令人絕望。
在失去了岳顧寒這麼一個保險之後，李旭自問若是以現在的狀態再次遭遇無銘，那就只有敗亡一路。
「陛下，朝廷能夠依仗的力量只有一個，那就是您。」
李紳如是說道：「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