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節 禁軍
神策軍的軍營之中一片歡騰，一幅先軍主義強國的現世圖，李旭在金吾衛的護衛下由神策軍倖存的那些軍將陪同著一個個營帳走過，和神策軍的將士們親切交談，鼓勵他們為祖國的國防事業再立新功。
那些倖存下來的將領們一個個臉上勉強擠出笑容，笑嘻嘻地跟著皇帝在營地之中亂轉，看這個架勢，皇帝根本就不信任他們幾個，估計為了穩定住神策軍，會在這大營里混到天明。
和他們預想的差不多，李旭在大略將神策軍的軍營轉了一圈以後，便在程奇力的大帳中歇下，擺明了不想走的意思。
「從賢，雖然程逆已經授首，不過神策軍中逆黨太多，不少人和北邊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李旭說道，現在魚輔國手中還有一支大軍孤懸在外，絕不能因為程奇力已經死了就對神策軍放心，他們真正的核心還在太原。
「我想讓你出任神策軍都兵馬使。」李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金吾衛這邊沒什麼要緊的，讓中郎將們負責便好。」
神策軍的體制和金吾衛差不多，只不過是等比例放大了一些，全軍有左右神策軍大將軍作為統領，另外還有四個神策軍將軍，只不過這些核心將領都和神策軍的精銳一起被魚輔國帶到太原去了。
剩下的這些軍官多半是不成才的，李旭本來還擔心自己入營很可能會遇到神策軍的阻擊，那個時候金吾衛和神策軍兩邊殺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也就失了自己奪取軍權的本意。
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純屬多餘，因為幾乎全部的神策軍中層軍官，那些執戟、司戎，各路參軍、孔目都回家去了。神策軍是常駐京城的禁軍，軍官們的家室多半都在城中，今晚他們都回家去陪老婆孩子了。
沒有了類似骨骼在全軍起到支撐作用的中層軍官在，一盤散沙的神策軍根本不可能組織什麼像樣的阻擊。
全軍上下也就只是剩下幾個軍官頭目和程奇力在營中商議明天入城接防的事情。
文恬武嬉。這王朝末日的根子幫了自己一把，李旭對這充滿諷刺意義的局面是哭笑不得。
「神策軍都兵馬使？」
李從賢知道這顯然是皇帝一拍腦門想出來的新官職，現在神策軍的真正統軍將領都在太原，皇帝拿下來程奇力之後，太原那邊多半是一日三驚。不知道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白玉京。
左金吾大將軍覺得神策軍原來那些將領的品級職銜可不能亂動，萬一把那些人都逼急了跟著魚輔國從太原一路殺過來，那可怎麼得了？
至於北征大軍留在京中的家眷也要好好的照顧起來，這畢竟是現成的人質。
「先帶著親兵把神策軍管起來，養起來。」李旭說道。
經過了今夜的見識，他對神策軍的這些王八蛋算是有了更深入的認識，真是一群活靈活現的王八羔子。剛剛一個營一個營的轉過去，多辣眼的場景也都算是見了。
居住在軍營中的小販、娼妓，還看見了幾個過來賺外快的兔兒爺。皇帝的牙花子都酸透了。還見識了神策軍的倉庫，裡面沒有啥軍械糧草、鎧甲弓矢，酒、醋、絲綢、鹽都碼得整整齊齊。
本來以為是程奇力給神策軍準備的福利，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這是神策軍自家在經營的買賣。旁邊的李從賢看了神策軍賬簿，居然還不住地點頭，說這個帳比他們金吾衛的要清晰許多，果然是國家的精銳之師。
我精銳你個頭啊。
按照虞朝的慣例，各部隊是可以經商補貼軍用的，神策軍中不少士兵甚至因此還學了一門手藝。
總而言之，李旭是對這些王八蛋沒了脾氣，反正神策軍也是魚輔國和程奇力一手養起來的親兒子，所以乾脆就讓他們繼續這麼爛下去吧。讓李從賢過來擔任都兵馬使，理論上統管白玉京附近所有的神策軍，主要任務就是叮住這些廢柴不要讓他們搞七搞八。
「金吾衛里有多少你用的順手的，你就帶過來，不要拆散了，就是給你當護衛。哪個鱉孫你看著不順眼你就斬了他立威，只要不是太過，這些鵪鶉飛不起來。」李旭知道李從賢雖然沒上過疆場，不過也是帶兵有一手的老將。
讓神策軍變成蹈死不顧的沙場精銳他或許做不到，但是給神策軍當個幼兒園阿姨盯住他們不出事的本事還是有的。
「若是這樣，微臣還是可以的，只是北邊……」
今晚雖然是大勝，但是李從賢還是沒法高興起來，魚輔國還統領著一支大軍在北都太原，程奇力京城授首，魚輔國會有怎樣的應對都難以預料。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魚輔國領著大軍孤懸在太原現在已經是死路一條。
大軍的供給全部仰仗白玉京供給，一旦皇帝這邊斷了糧餉，魚輔國那裡就是不戰自亂。
更何況他所帶的神策軍的家基本都安在白玉京。現在家給人家抄了，軍心能穩嗎？軍心一旦不穩，魚輔國又該怎麼應對？
李從賢自問若是易地而處，魚輔國最好的一條路就是率領大軍火速南下，將政權一把奪回來。
可這又談何容易？回鶻人就頂在魚輔國邊上，他全師南下，回鶻人跟著咬過來那就是整個河東糜爛甚至關東糜爛的局面。魚輔國的大軍邊上就是河北三鎮，要是朝廷自己亂起來，誰知道那些藩鎮們存什麼心思。
要滅曹操是好的，可也不能惹出十八路反王。
眼下這個局，皇帝打算怎麼解？
「魚輔國那邊，你不用去想，先把神策軍這邊盯起來。」李旭望向北方，估計這個時候魚輔國也在往南看吧。
現在主動權操之在我，司改想想以後要怎麼做了。
轉過頭，李旭發現自己和李從賢在這邊聊著，神策軍的將領們正拉著那個獻了玄武門的劉無當聊天，一群人目光閃爍，自己感應到的波動也是他們心懷鬼胎，他們想幹什麼？
皇帝的眼神一瞥過去，那群人便立刻偃旗息鼓，全都換上了諂媚的笑容。
李旭抬起胳膊向劉無當擺了擺手，示意他過來，那個好運氣的神策軍執戟便一溜小跑的跑了過來。
「你今天算是立功，想要個什麼賞？」
面對皇帝的詢問，劉無當眼神閃爍：「末將不敢貪天之功，若是對抗陛下，末將早就化為齏粉了。」
看了皇帝吊錘程公公的那一幕，劉無當算是明白自己的運氣有多好了，他之所以獻門除了單純的怕死外便是他和李從賢見過幾次，彼此之間算有點香火情分。
卻沒想到皇帝竟然一下子鹹魚翻身，劉無當本來是存了獻門之後就帶著全家隱姓埋名跑路的打算，現在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了。
「有功就是有功，快點說。」李旭笑道。
千金市馬骨的道理，人人都曉得，提拔一下這個出身神策軍的小軍官，也是給神策軍們立個榜樣，只要倒戈來投，好處是少不了的。有了劉無當這麼一個例子，跟著魚輔國去了太原的神策軍們自然也會想想自己要怎麼做了。
「末將想加入金吾衛，日夜護衛皇上，末將見陛下見的少，現在見了陛下，只感覺仙佛老祖也沒有這麼親……」
李旭知道為什麼歷史上的帝王們多半不喜歡武將了，而他們寵信的佞臣又大多是文官，因為武將們往往拍個馬屁都十分困難，讓人聽著非常不舒服。
「金吾衛就算了，我準備抽出些人來編練一支騎兵，到時候調你過去。」李旭說道，自己的打算是等元稹將財路拓開，就要折騰出來一支新軍。金吾衛還好，神策軍爛成這麼一個德行，魚輔國還能帶著他們沙場爭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自信。
「微臣謝過陛下，微臣還有一件要事要啟奏皇上。」劉無當眨巴著眼睛說道：「神策軍的那些閹黨餘孽，他們想要謀反！」
李旭看著那些鵪鶉一樣站在那裡的神策軍將領們，就這些貨，他們也想謀反?
「他們要謀反嗎？」
「微臣剛剛聽見他們準備魚逆南下的時候，就臨陣倒戈……」
李旭感應著劉無當心中的波動，立時便清楚這位是在說謊，剛剛那些軍官估計都在求他多美言幾句。嘿，這個劉執戟，轉手就把自己昔日的長官們賣了個乾乾淨淨啊。不過，這也算是一種投名狀？
「你們幾個。」李旭沖著神策軍的將領們揮了揮手讓他們過來。
「陛下。」神策軍的將官們湊過來，劉無當臉色立刻有了變化，他開始擔心自己不是馬骨，而是用來換眼前這些馬骨的千金。
「朕準備在神策軍中設都兵馬使一員，統領京中的神策軍，由左金吾大將軍李從賢兼任，你們要配合好李大將軍。」
「末將明白，還請陛下放心。」
「哪個和李大將軍過不去就是叛賊，逆匪，末將絕不手軟啊，陛下。」
李旭打斷了將軍們的表忠心。
「好好約束軍中，不要亂來。」李旭指了指周圍的軍將：「我今日就不回宮了，在你們這裡安歇，明天你們隨我入宮，可曉得？」
「末將等明白。」
囑咐完了禁軍的將領，李旭對身邊的李從賢講：「明日，那可就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