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 奪門
夜幕深沉，五六百名披甲持兵的甲士跟在騎著一匹黑馬的李旭身後，舉著象徵天子的黃色龍旗，經過了一宿的折騰，大部分金吾衛的精氣已經揮霍了個差不多，然而在軍官們的督促下，金吾衛還是迅速完成了集結，跟隨著皇帝出發。
李從賢從御廄中揀選了一匹高大壯實的黑馬作為李旭的坐騎，皇帝出行一般稱之為大駕鹵簿，現在要去北衙禁軍解決程奇力，自然不能講那些排場，所謂兵貴神速，現在速度便是一切。
白玉京的形狀，大概呈一個「呂」字形，南邊是市民居住的城區，按坊劃分，北邊則是皇帝的宮城。北衙禁軍的軍營便設在宮城的北面。
虞朝太祖自太原起兵時，手下便有一支跟隨他南征北戰的部隊，後來建國稱帝，這支人馬也就轉化為駐紮在皇宮以北的禁軍，這支軍隊只對皇帝負責，不必聽從南衙宰相的管理，因此被稱為北衙禁軍。
後來關東亂起，原本的北衙禁軍漸漸不足使用，便以當時屬於外藩兵馬的神策軍、天威軍轉為禁軍，依舊駐紮在原來宮城之北的禁軍軍營內，雖然依舊號稱禁軍，實際上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支人馬了。
皇帝騎著黑色的駿馬，穿著黃色的袍服，最外面系著一件大紅色的披風。在他之前是五十多個身穿明光鎧，頭戴狻猊盔的金吾衛騎士。
四五百人舉著火炬，黃色的龍旗在夜空之中飄舞，甲葉撞擊的鏗鏘聲，混合著奔跑時的口號，讓李旭感覺到了一種快意。
金吾衛的人馬穿過宮城的層樓高閣，終於趕到了宮城北面的玄武門，過了這裡外面便是神策軍的大營所在。
雖然宮城的城門理論上都歸金吾衛負責，但是這道通往禁軍大營的玄武門的控制權卻一直握在神策軍的手中，而具體掌握此門的則是宮中的太監。
李旭握緊韁繩，掌管此門的太監一定是魚輔國的私人，此番要奪下此門可能還要酣戰一場，金吾衛的核心兵士已經折騰了半宿，若是令他們強攻反而會損耗士氣，眼下這樣的局面，唯有自己再次出手才行。
金吾衛的先頭騎兵已經賓士到了距離城樓一箭之地的位置上，領頭的騎士正在高呼「天子掃蕩叛逆，降著免死」的口號。
而對面的城門頂上的箭樓雖然燈火輝煌，卻沒有任何反應。
李旭眯起眼睛，右手搭在了馬鞍前的劍柄上，看來還是要讓自己親自登城了。
若論武力，李旭十分自信，自己若是施展輕功衝上城門之上，自然可以輕鬆地斬關落鎖，為金吾衛打開前路。
其實要想圖快，李旭自己一人行動是最快的，天底下哪有什麼高牆能夠擋得住現在的自己，運起輕功一路飛馳衝到神策軍的大營里那是最快的。
然而這世間絕大多數人都很蠢，李旭要照顧那些蠢人的智商。
北衙禁軍一直都是魚輔國和程奇力的禁臠，一直都是只知道有公公，不知道有皇帝，冒冒失失的闖進去，那些軍漢又如何知道自己就是皇帝？
更何況以神策軍和天威軍的跋扈，很有可能還會把自己當成走上門的功勛，有金吾衛這麼一群光鮮亮麗的儀仗隊跟著，也能讓那些蠢材多長些眼力價。
畢竟自己的目的是將大營中的北衙禁軍控制住，而不是把他們都殺光。
箭樓之上的神策軍半天沒有反應，李旭皺緊了眉頭，看來神策軍果然蠢得很，自己此番只好玩一玩無雙了。
正想著這茬，只聽得一陣沉悶的吱呀聲，玄武門那兩扇夾著鐵葉的厚重木門緩緩的打開，一隊軍士穿著神策軍的大紅色軍服，披著厚重的扎甲正勉力將玄武門打開。
就這麼降了？李旭心裡嘀咕，便看見一個矮胖的軍將雙手捧著一個錦布包裹，一溜小跑的從玄武門內跑了出來。
「神策軍執戟劉無當恭請聖安。」那矮胖的軍將穿著一件並不合身的戰袍，頭上的兜鍪帶著也有些歪，他三步兩步的跑到金吾衛騎士馬前十步的地方跪下，將手中的錦布包裹攤開在地上，露出裡面鮮血淋漓的人頭。
「此人便是神策軍中分管玄武門防務的軍將，叫做劉無當，為人一團和氣，但是沒什麼擔當。」李從賢作為金吾衛的長官，對於神策軍這些「友軍」十分熟悉，立即認出了這個矮胖軍將就是神策軍在玄武門的負責人。
「末將已經逆閹王靈藥斬殺，陛下天高海闊之恩……」
那矮胖軍將在那裡翻來覆去的念叨什麼說也說不清楚，嘴裡咕噥咕噥地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話。
「王靈藥就是執掌玄武門鑰匙的監軍主事，是陳朝恩的義子。」李從賢接著補充道。
李旭心中五味雜陳，有高興也有不爽，高興地是玄武門這樣的要害所在立即投降，既省了時間，也少廢許多力氣。憂得是這神策軍的節操也忒低了，好歹也是魚輔國和程奇力培植了多年，說投降就投降了。
若是當時摩尼教作亂的時候，直接領兵攻擊這玄武門，這些王八蛋是不是也玩一手一摸一樣的獻關？
「這些人都是程逆養熟了的。」李從賢橫起胳膊做了一個斬首的手勢。「末將兵少，若是分兵屯守此門，能帶去神策軍大營的就更少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李旭搖了搖頭，自己的方略很明白，神策軍是要拉攏的，這支兵馬就是再沒有節操，那也是朝廷手頭僅剩的一點家當。更何況除了宮城北面的大營，關中各地都有神策軍的行營，若是擺出一副辣手無情的架勢，只會讓這些人鐵了心的跟著魚輔國。
「給他一匹馬，讓他跟著大隊，這人我還有用。玄武門這邊不必留人，咱們直奔神策軍的大營。」李旭以波動感應那個矮胖軍將，知道此人內心已經是怕的要死，顯然是因為膽怯投降，沒存別的心思。
皇帝的答覆讓李從賢皺緊了眉頭，就憑神策軍這樣的節操，他們現在可以為皇帝開門，等金吾衛的大隊走遠，他們轉頭就能再把門重新關上。
那個時候，金吾衛們既回不了宮，若是再拿不下神策軍的大營，那可就是進退維谷，束手待斃了。
「不必多慮。」李旭搖了搖手，剛剛已經感應到了李從賢心中的念頭。「若是我們不能拿下神策軍的大營，那就已經是輸了，再回宮苟延殘喘又有什麼意義？若是我們拿下了神策軍的大營，就憑這些首鼠兩端的鼠輩，又能翻出什麼花樣？」
李旭撫摸著馬鞍前的劍柄：「要奪取天下，哪有不行險的？」
金吾衛軍士穿過玄武門繼續向前，他們前方便是神策軍的大營，李旭策馬穿過玄武門的門洞，向前遠眺，隱隱能夠看見神策軍大營處的點點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