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泄密
明堂宮中，李旭靜靜地坐在龍椅之上，手指撫摸著龍椅上猙獰虯結的聚攏，看著他身前的群臣。
李旭可以感應到他們身體里散發出來的波動，每個人的波動都有著自己的形式，彷彿是一首散文詩，述說著各自不同的故事。而自己則像是雷達和聲吶，默默接收著他們波動傳遞來的信息。
「回鶻使團總算是來了。」裴度坐在椅子上，。「禮部那邊要籌備，京城也要有安排，牛長史，鴻臚寺轉給你的回鶻使團名單，你可看過了嗎？」
「看過了，我已經命人在藁街給他們安排下了住處。」
藁街是白玉京中的一條街，自從漢朝時起那裡就是周邊各種勢力使節聚集的地方。這裡最著名的特色源自漢朝的一項傳統，將周邊那些不服王化的蠻夷首級懸挂在這裡，以此誇耀強漢的武功。
大虞的太宗皇帝認為華夷均等，都是他治下的百姓，應該寬厚的對待屬國的使臣，藁街這裡的歷史實在是太過血腥，充滿了恐嚇與暴力的味道，所以就另外在別的地方重新修建了驛館供這些屬國的使臣們居住。
為了羞辱回鶻人，牛僧孺又命人將藁街的老官舍進行了修繕，等著回鶻使團住進來。
牛僧孺的安排引起了周圍官僚們的一眾竊竊議論，這些人大多對回鶻人沒有什麼好印象，畢竟剛剛摩尼教鼓動的動亂里，他們也損失不小。
然而文官們的血液里似乎天生就涌動著反對派的基因，李旭通過波動感覺到了有幾個官員已經躍躍欲試著想要站出來講一講太宗皇帝的傳統政治理念，痛斥一番牛僧孺的狂悖。
「皇叔以為如何？」
今天的朝會上，李旭還有一步棋要走。
光王，那個沉默寡言有些口吃的笑柄，李旭為他找到了一個很適合他的位置。
「陛……陛下，臣以……以為回鶻狂妄，折辱一下他們也是……應該的。」
光王李忱，那個曾經早慧自稱曾經做夢騎著龍上天的潦倒王爺，被李旭叫來參與今日的朝會。
光王的波動距離的顫動著，自己甚至能夠感受到那種波動中所蘊含的恐懼與興奮交織的感覺。
李忱在怕，他怕自己是要藉機除掉他，或者叫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丟醜。但是他又很興奮，光王實在是沉寂太久了，受到的羞辱有足夠多了，他一直都盼著能有鹹魚翻身的一天。
現在光王的命運握在自己手裡，這麼一個人物是繼續扮演丑角還是等到了翻身呢。
「皇叔說的有理。」李旭的話一出口，那些準備跳出來將牛僧孺批判一番的官員們立時偃旗息鼓，此時他們首鼠兩端的波動尤為令自己感覺到快意。
這種彷彿測謊儀加吐真劑一樣的感應手段讓李旭感覺有一種化身尤里一樣的掌控感，這個感覺太棒了。特別是自己誇獎李忱說話有道理之後，光王的波動劇烈的彷彿一團火焰在升騰。
唯有韓崗和裴度，李旭轉過頭看過坐在座椅上的兩位宰執，的確是宰相氣度，他們二人的波動一直十分平穩。
裴度的波動中正平和，像是潺潺的流水緩緩流淌，而韓崗的波動之中蘊含著一種天然的威勢，如淵如海，令人無法揆度。
「光王是宗室長者，公忠體國，加食邑三百戶。」
李旭先丟下一道餌料，等著朝廷里的魚們去爭搶，果然加封食邑作為光王翻身的徵兆又引起了下面的一陣竊竊私語，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接著說道：「今日就議論到這裡吧。」
「微臣王永貞有干係國家千秋萬歲之大事奏稟皇上。」
正準備結束朝會的皇帝向下看去，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官員穿著青色的袍子跪在地上，手裡捧著一本奏章，他跪在地上，臉上一片平靜，帶著一種成竹在胸的氣勢。
李旭伸出左手四根手指搖了搖，示意身邊的黃士良將那封奏章呈上來。
「好小子，有點眼力價。」黃士良小步走到跪在殿中的青年官員王永貞身邊恐嚇了這個小官一下。
奏章很快呈遞了上來，李旭抬起眉頭，他依稀記得這個王永貞出身太原王氏，也算是出身世族大家，現在在御史台作監察御史，和那個刺頭韓謙之差不多，都是年輕朝臣中的銳氣最足的那一撥人。
李旭翻開奏章，裡面洋洋洒洒上千字，其中字字句句都直指劍南西川節度使李吉甫，說李吉甫父子蒙蔽聖聽，為了立功回朝故意挑起邊釁，企圖利用和吐蕃交戰的邊功作為誘餌，好重新回來做宰執。
這件陰謀中李吉甫花重金賄賂了吐蕃的維州守將，然後和已經在朝的裴度合謀，意圖利用大虞百姓的鮮血為他自己加官進爵某得一條出路。
是誰？
李旭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嘴角帶起微笑，左手捏著奏章背到自己身後。
維州之事雖然隱秘，然而有幾個人是註定瞞不住的，譬如韓崗，譬如裴度，譬如程奇力，譬如李吉甫父子，到底是哪個方面哪個環節出了紕漏竟然將這麼隱秘的情報泄露了出去，竟然還讓御史台的監察御史知道並寫了奏章。
到底是誰？李旭臉上掛著笑意，然而怒火卻隱然沸騰。一步一步走下御座前的台階，走到大殿之中。
在自己的感應之中，王永貞這個蠅頭小官的心頭升騰起一股狂喜，這更加令李旭感到一股厭惡，他幾步走到王永貞身前，笑著點點頭。
「很好。」
李旭忽然出手，在經過了萬化樞機的洗禮之後，自己的身、技、意三者已經渾然一體，可以使用的真氣更是近乎無限，這一次突然出手用上了「五欲六塵指」的精妙手法，僅僅是快逾閃電的一拂，便封住王永貞數道大穴，將之擊昏。
「怎麼暈過去了，黃士良！」李旭轉過頭看著黃太監。「將王御史帶下去好生將養著。」
黃胖子慌忙地走下來將王永貞扶起，不明所以的看著皇帝，雖然皇帝正在勉力偽裝，不過黃士良知道，皇帝正在爆炸的邊緣。更何況只要有功夫在身而且眼睛不瞎，誰都能看出來這位王御史是皇帝親自出手弄昏的。
黃士良帶著畏懼和好奇看著皇帝手裡捏著的奏章，不知道那裡面到底寫了什麼讓皇帝如此震怒。
「不要讓他出事，盯緊他。」李旭近乎是咬著后槽牙在黃士良耳邊吩咐道。
「退朝吧。」李旭揚起奏章哈哈笑著說道：「退朝。」
我需要一個解釋，李旭轉過頭看著上面坐著的韓崗和裴度。
到底是誰將這麼機密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你們要給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