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百曉（3）
所謂白猿劍術，實際上是與彭家五虎斷門刀差不多的大路貨。江湖上用劍的劍客多半都能耍上兩招。
這一套劍術相傳是當年青蓮劍仙李白遊玩會稽山時見山中猿猴彼此搏鬥耍樂忽有感悟，信手所創，劍客們要想去劍廬修習當年青蓮劍仙留下的劍術，這一路白猿劍術一定要諳熟於心。
後來承天劍宗岳顧寒將白猿劍改頭換面創出另一套巫支祁劍，賀拔崧借之連敗各路少俠，不過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接一招心猿意馬。」
李拐子掠走賀拔崧，場面之上除了隱藏在房梁之上的百曉生，便只有受傷的賽西施在一旁調息養生，斷指軒轅運使雙劍敵住乞伏國烈，明察秋毫葉歸人橫著盲杖擋住。
這個局面，葉歸人這個年輕盲俠根本不會是凈勝慧的對手，而斷指軒轅更不可能擋住凈勝慧與乞伏國烈的聯手。
本來是要尋仇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成了死局。
已經走了一個李拐子，凈勝慧更不可能放過剩下的三人。
唯一的變數，便是房梁之上那個聲音姦猾的百曉生。
王二狗忽然出言令秋海棠改易劍術，她便下意識的改換劍招，雙劍翻舞，右手一招「心猿意馬」使出。
雙劍交錯冷如秋夜之月。
噹啷一聲，乞伏國烈連退數步，秋海棠剛才那一招抓住了他的破綻，將他生生逼退。
「月落烏啼。」
斷指軒轅本來已經被乞伏國烈壓制，百曉生一句提點，竟然讓她抓住了一隙勝機，形勢得以改觀。
第二聲提點一到，秋海棠一劍反手向上從乞伏國烈左肩劃過，劍氣森然，險險割斷乞伏國烈的咽喉。
乞伏國烈不由得向房頂之上望去，到底是何方高人，竟然能夠隨便看出自己的破綻，教這女子攻襲自己。
抬眼望去，房梁之上空空如也，連個人影也未瞧見。
「白髮三千。」
第三聲提點一到，秋海棠想也未想，登時按照百曉生所提，雙劍一左一右劃過兩個大圈，自左右兩側攻來。
這招一出，乞伏國烈不驚反喜，眼前這女子忽使用昏招空門大露，他側身微縮，左手一拳直取中宮，不過這一拳，乞伏國烈尤留了三分餘力。
為了防止房樑上的那位高人再說出什麼招式坑了自己，乞伏國烈乾脆大喊幾句粗話，干擾眼前的對手的心神。
「入他娘的斷指軒轅，你這丫頭原本一隻手上是七個手指頭么？」
拳出，劍落。
秋海棠彷彿明白了什麼一樣，整個人倒飛出去。
兩柄秋水一樣的短劍滑落到地上，剛才這對神兵連乞伏國烈的皮也沒碰到。
乞伏國烈的漠北霸極道凝練出的拳勁剛猛無儔，一擊之下竟將秋海棠的胸骨擊得粉碎，肋骨插進內臟之中，她大口大口吐著鮮血，眼見是活不成了。
「這……王二狗……他媽的算計咱們……」賽西施一邊運氣調息，一邊看著進氣不如出氣多的斷指軒轅。「傻丫頭……你怎麼能上他的當……」
「傻乎乎，也不想想自己的斤兩，敢來挑凈尊者。」百曉生的聲音依舊姦猾無比。「還想找我報仇，做夢去吧。」
凈勝慧卻不多話，他依舊看著眼前的明察秋毫葉歸人，半響之後才緩緩說道。
「傳音之法也不算稀奇，腹語術我也見過，閣下這般腹語術與傳音術運用的如此純熟的，在下倒是第一次見。」凈勝慧如臨大敵一般接著說道：「敢問現在的百曉生要如何稱呼三十年前一手創建無面的千面葯叉？」
三十年前，無面是江湖上聲名最響的殺手組織，傳聞沒有無面殺不了的人。然後有一天這個組織便忽然消失在江湖之中了，聽聞是被道聖尋上了門，稀奇古怪的就這麼沒了。
「死了就死了，你活了這麼久，不知道別人家的事不要管嗎？」
被人窺破了行藏，「明察秋毫」索性放下了瞎子的偽裝，將手中的竹盲杖丟到一邊，雙手背在身後，搖頭冷笑。
「我這中原盲俠正玩得過癮，你叫破了我的身份，不怕我把你們幾個都殺了滅口？」
葉歸人，或者說百曉生嘴角冷笑，露出慘白的牙齒，舌尖在唇上舔過。
「王二狗，果然是你作局！」明察秋毫的新銳盲俠真身被凈勝慧叫破，賽西施才明白自己三人算是中了仇人的算計。
什麼百曉生即將在天涯居現身的消息正是眼前這位盲俠帶來的，誰又能想到此人竟然是王二狗喬裝改扮而來。
可笑自己還滿心想著找百曉生報仇，誰能想到早就成了人家棋盤上的棋子。
「老尊者，你可知道黑道的豪傑們懸賞你的花紅高到了什麼程度？」
凈勝慧冷哼一聲，雖然那狗屁《葵花寶典》和摩尼教寶藏都是子虛烏有，但是耐不住有些傻子信以為真，還要下死力來找自己。
侍法尊者很清楚，如果眼前這位百曉生真的跟自己的猜測一樣是當年千面葯叉的傳人，那他就不會被這等下作的騙人手段所欺瞞。
「你號稱百曉生，白玉京那一夜裡到底發生了啥，你難道就不知道？」
百曉生冷笑一聲，有些時候事情到底是什麼樣子並不重要，大家以為他是什麼樣的才最重要。
「天底下的武功秘籍名錄，我王二狗能夠倒背如流，從未聽過什麼《葵花寶典》的名頭，想來不是魚公公新創的，便是程公公開發的，亦或者是某些要算計您的人杜撰的。」
百曉生說到這裡哈哈大笑。
「武功么，不管是什麼奇功絕技，只要夠殺人就行了，您老以為我是第一天走江湖？只是有一位極有勢力的大人物有一番大謀划，要借您首級一用。」
「你想殺我，你配嗎？」凈勝慧睥睨，凌厲無比的眼神盯著百曉生，似乎是出籠的猛獸要將獵物徹底撕碎一般。
「我當然不配，晚輩螻蟻一般的人物，打架也不能打，練功也不會練功，只是在江湖中靠編段子這樣才能勉強維持得了生活，怎麼配和您動手。」百曉生袖手而立，說出來的話卻是將自己貶低得一無是處，似乎剛才要借凈勝慧首級的人不是他一樣。
凈勝慧冷哼一聲，一股武道極意從他泥丸之中散發出來。作為意勢相通的大高手，這個百曉生他渾然不放在心上。
當年的千面葯叉尚且不被侍法尊者放在眼裡，更何況他的徒兒？
「所以我下了毒。」百曉生拍了拍手道：「您喝的茶里有七星曼陀羅花的花粉，嗑的南瓜子里加了苗疆情人蠱蛻下來的殼磨成的細粉，兩者摻在一起便是在下創出來的奇毒，叫做半點相思。」
「這毒每到午夜之時發作，斷人心腸，沒有解藥。」百曉生冷笑一聲：「越是體格健碩，武功高強之人，死得越快，像您老這樣的漠北高手，嘿嘿，不用到午夜就死定了。」
「大言欺人。」凈勝慧眯起眼睛，下毒這種事他是既不信，又由不得他不信。
「嘿嘿，我先走了。」王二狗抬手一招，丟在地上的竹杖就這麼飛回了他手中。
這一手凌空取物的本事，看得凈勝慧一愣，愈發覺得這百曉生武功深不可測，不是他所能對付的。江湖傳聞，只有將真氣修鍊到了化境的高手才有這排空馭氣，隔空取物的手段。這百曉生果然不能小覷。
不過想起此人說的所謂毒藥，凈勝慧依舊是嗤之以鼻。
侍法尊者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種解毒的靈丹，區區什麼「半點相思」，根本不會奈何得了這位摩尼教的高手。
「山水有相逢，你要當心，你師父當年怎麼死的，你早晚也一樣。」
凈勝慧低聲說道。
嘿嘿，百曉生冷笑幾聲，將手裡連在竹杖之上的絲線又拽緊了幾分。
他媽的連老子的虛實都看不清楚，還在這裡裝什麼武林前輩？
王二狗一步三晃的走下天涯居，凈勝慧才長舒一口氣，歸鄉之路著實艱難。
「國烈，我們走吧。」
凈勝慧一聲傳喚，卻看見乞伏國烈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國烈？」
他又喚了一聲，這才發覺，乞伏國烈，賽西施與斷指軒轅三人無一不是面目鐵青，竟然沒了聲息。
那廝何時取了他們的性命？凈勝慧思念間後背升起一團冷汗，自己竟然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