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贊普（2）
高原之上，生活總是十分艱苦，雖然可以牧馬天涯，放浪高歌，然而畢竟受地域氣候所限，物產畢竟很少。
而吐蕃的貴族們不僅窮奢極欲，而且為了貴族的一己私慾，不僅費勁民力修建各式建築、陵墓，竭盡民力供養僧侶。
而且為了對外掠奪，動輒「七丁抽一」「五丁抽一」甚至「三丁抽一」，為了自己的私慾讓百姓死於他鄉。
佛，變成了吐蕃平民唯一的寄託。
現世是如此的苦難，唯有依靠精神上的麻醉才能勉力支撐。
可以說時至今日，吐蕃人已經離不開佛教的麻痹了。
朗達瑪強行復古滅佛的舉動之下，是一種野火在焚燒。
李旭相信，只要稍加引導，憤怒的野火就會將雪域高原無情吞沒。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中原王朝逃不過的規律，別人也逃不過。
「贊普王系有個致命弱點。」李旭說道：「自從彝泰之後，王室乏人。」
吐蕃的繼承製度是有問題的，並沒有成體系的制度，贊普的人選往往決定於其背後的母族實力，以及當時的政治形勢。
譬如彝泰死後其子嗣展開紛爭，最終被叔父朗達瑪聯合大貴族將彝泰眾子盡數誅滅。
期間各路貴族擁奉不同的王子為贊普，彼此刀兵相見，戰事自邏些一直蔓延到隴右、河西，牽連到了突厥、處月甚至党項各部。
戰亂一直持續了近七年才算告一段落。
期間神皇帝從容布置，利用吐蕃戰亂的機會收復了一些失地，只可惜神皇帝行事太過操切，引得關東藩鎮盡反，最終功虧一簣，那些剛剛收復的州府又在朗達瑪恢復之後奪回。
「吐蕃之政，一旦有贊普更替，必然是一場遷延日久的血腥內戰。」李旭向韓崗和程奇力闡述著自己的計劃。
皇帝的野心並不局限於區區一個維州，他的目標是削弱吐蕃，減輕來自西方的軍事壓力。
為自己接下來的改革贏得一個相對平穩的外部環境。
「吐蕃，並無什麼成名的高手，所以朕以為……」李旭的眼眸之中寒光一閃，提起右手比劃了一下。
「四海之內覓一匹夫之劍，血濺五步，天下縞素。」
刺殺。
朗達瑪一死，吐蕃必亂，鄰人有難，正好趁火打劫。
程奇力與韓崗對視一眼，他們從未想過皇帝居然還含著這樣的意思。
一個維州不夠，還要吐蕃添上一位贊普。
吐蕃的情況，他們也大致了解一些，贊普一死固然是一場亂事，也是一個機會，可世間卻未必有這麼一個能夠一怒則天下縞素的匹夫。
摩尼教在中原經營也有百年，在京中有諸多胡商和文黨作為內應，還有眾多教徒以張聲勢。教宗俾路托薩與「五極歸宗」蕭戴勝兩位七宗級別的高手親自出手。
最終結果卻是教宗與聖子雙雙殞命，一死於少林群僧暗殺拳下，一個被承天劍宗岳顧寒斬殺於長街之上，成就了少林與岳顧寒的威名。
要殺吐蕃贊普，談何容易？
孤身潛入無人清楚的莽莽高原，在眾多高手的護衛中斬殺一位贊普，這樣的人物不僅武功要極高，智慧、耐心、機敏都要是一等一的人中龍鳳。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樣的人物必然早已功成名就，他還要甘冒奇險，冒著身死於異國的風險去搏上一搏，便是僥倖成功也未必能迴轉故鄉。
皇帝的計劃雖好，天底下又有哪個傻子會去執行這個即便成功也註定身死的任務？
程奇力想遍武林人物，他想不出有誰可以去刺殺吐蕃贊普。
摩尼教宗能來白玉京硬闖禁宮，一是魚輔國人在北國統領大軍並不在宮中，算是闖空門。二來還有一種宗教狂熱作祟。三來還有各種資源可以作為退路，凈勝慧那廝就憑藉摩尼教的資源成功逃出白玉京，即便是整個武林都在找他尋找寶藏和神功，然而全然沒有他的消息。
李旭看著韓崗與程奇力的表情，能看出這二人已經被自己說服了一些，不過還是不認為皇帝的行為有何可行性。
「關於刺客的人選，我有兩個思量。」李旭說道，自己已經為刺殺吐蕃贊普準備好了執行的人選。
這要感謝摩尼教在白玉京中胡來，不然李旭還找不到執行刺殺計劃的人選。
「一是請少林寺四位首座，二便是請岳顧寒。」
所謂一把刀剃不出兩樣光頭，李旭想來，吐蕃那邊的和尚被朗達瑪禍害的差不多，中原這邊的禿頭怎麼也要念點香火情來同仇敵愾。
少林寺的四位大師若是肯去刺殺朗達瑪，一來他們也是和尚，算是佛教國際主義戰士，只要不暴露自己的目的，偽作過來弘法利生的中原和尚，吐蕃那些信奉佛教的民眾多半都會掩護他們。
而少林新開發出的暗殺拳的確夠噱頭，看上去十分強大，有蕭戴勝的前車之鑒，李旭並不認為朗達瑪夠本事能夠在少林寺四位首座拳下逃生。
一旦成功，刺死佛敵朗達瑪的四位大師就是佛祖的化身，自然會有信奉佛教的吐蕃人掩護，再考慮那四個禿驢的功夫本來就很犀利，要迴轉中土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岳顧寒，單純是因為這位現在的名頭夠響。
岳顧寒隱居十幾年除了授徒之外不問江湖事，去歲號稱「江湖百曉生」的王二狗編纂新一期的武林群雄譜，將岳顧寒列名於宗師榜中最後一位。
宗師榜上十六人，承天劍宗排在倒數第二，榜末宗師則是武當掌門鹿飲溪。
而教宗俾路托薩，則是宗師榜上第二位的高手。
誰料想承天劍宗再出手，便是倒數第二抽劍斬殺正數第二的戲碼。
除了編書的王二狗被人罵到臭頭，岳顧寒現在已經是江湖上的第一人。
所有人都在想，能夠斬殺俾路托薩的岳顧寒，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了什麼程度。
而位於七宗之上的三聖又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武學境界。
岳顧寒，卻迴轉了他的那間老屋，和過去十幾年一樣的授徒傳道，好像那天夜裡神乎其神的凌空一斬從未發生。
這樣的人物，便是李旭自己，也下意識地認為沒有他殺不了的人，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