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節 薪盡（1）
馬蹄聲越來越近，燕叄也是個有急智的人，立刻哈哈大笑，揮刀作左右指揮狀。
「你們這些鼠輩，真以為三爺的刀不利嗎？朔方軍、鳳翔軍、涇原軍三路大軍已到，還不受死？」
話未說完，燕叄便嗷嗷叫著挺刀沖了過去。
現在這個局面，正應了河東先生《黔之驢》里的故事，這些狂熱的摩尼教徒摸不清燕叄本事所以不敢上前，且不管這陣馬蹄聲是什麼來路，先為自己衝出一條路來才是正經，不然等到這些摩尼教徒反過味來，就是自己要給人家亂棍打死了。
燕三爺渾身浴血彷彿修羅降世，圍住他的那些摩尼教徒先是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卻沒想到燕叄這次是來真的，幾步衝過去迎著當先一人便是一招五虎斷門刀中的「山君睥睨」，把在那人左肩上割出一個口子來。
人大多是從眾的，那個摩尼教徒左肩之上被燕叄割出一個口子，血往外一流，看著眼前渾身都是鮮血的猛惡漢子，倒頭便跑，他這一跑，周圍的摩尼教徒也見了鬼一樣只恨爹娘少生了兩隻腳，邁開步子大步而去。
「鬼啊。」
一邊走還一邊叫，其他尚在民居之中的摩尼教徒出門一看，只見自家教友邁著大步亂跑，也就跟著一起跑了起來，什麼光明降世，什麼黑暗魔君那都是虛的，只有這腳下的路才是實在。
燕叄勢成騎虎便在那裡狠追，前面跑路的摩尼教徒連回頭都不敢，最後竟然有近百名摩尼教徒被燕三爺驅逐在大街上兔子一樣亂竄。
我日他哥，三爺怕是要交代在這裡。這一路下來，燕叄在後面一邊喊叫一邊追逐，嗓子早已經是半啞，體力也漸漸耗盡。可他不敢停，萬一自己一停，那些摩尼教徒反應過來，恐怕會更慘。
便在燕叄感覺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那馬蹄聲終於近了。
也不知道是敵是友，燕叄腳下踉蹌幾步，待得馬蹄聲再近幾步忽然轉身，卻見身後趕過來兩位騎將，雖然看不出樣貌，不過看衣甲，並不是禁軍的裝束，倒像是朔方軍、鳳翔軍那些外面藩鎮的兵馬。
「好漢子，朔方節度使高公帳下莫蜚聲見過。」那兩騎中有一騎在燕叄身邊勒住韁繩，將馬上的一個水囊解下遞給站在那裡呼哧呼哧喘氣的燕叄。
「京兆府仁勇校尉燕叄。」燕叄勉力抱拳還了一禮。
朔方軍？難道真給自己說中，朝廷提前做好準備，調朔方和鳳翔的人馬回白玉京剿滅摩尼教了？
燕叄拔開水囊上的木塞，鼻子一嗅便聞到一股帶著藥味的清香，想來這皮囊里便是軍中秘制用來恢復力氣、刺激精神的葯汁。
他本來就有些焦渴，立時幾口葯汁灌下，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咽喉一直伸到胃裡，解渴不說，人也一下子精神了許多。
「莫校尉在此，敢問高公大兵現在何處？」
燕叄的仁勇校尉和莫蜚聲的宣節校尉雖然都是校尉，不過一個是正九品上，一個是正八品上，著實差著品級，更何況自己受了人家的好處，自然要多敬人家一些。
燕叄問得恭謹，那青年軍官莫蜚聲一皺眉頭，「好漢當真不知？」
「知道什麼？」
莫蜚聲搖了搖頭，這些事情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
「燕校尉在此少待，我大隊步卒稍後便至。」莫蜚聲對眼前這漢子著實佩服，剛剛他和另外一位帶隊的校尉望見燕叄身著官服渾身浴血被摩尼教徒四面圍住，生恐這壯士有什麼差池，便將步隊丟在後面，馳馬來援。
未想到燕叄如此豪勇，以一追百，將摩尼教徒趕得到處跑。另一位和他一起領隊來京的校尉生性也是一般豪勇，立刻拍馬相助，莫蜚聲為了等待步隊，又落了半拍。
「莫校尉，那位驍騎也是朔方軍中的？」燕叄緩過氣來，正看著那員騎將借著馬力跟在摩尼教徒身後衝殺。朔方軍騎將的青海馬十分矯健，縱然披著厚氈，馬速也遠勝過摩尼教徒的兩條腿。
朔方軍騎將一身黑色扎甲，頭戴玄色鐵盔，火紅的盔纓在黑夜裡跳動著，他小心的駕馭著身下的馬匹，在朔方磨練出的馬術與党項人交戰所得的經驗已經讓他的武藝千錘百鍊一般乾脆。
玄甲騎將將騎槍舉起，槍桿隨著馬匹的起伏在手中輕微抖動，馬兒賓士著，他瞄準目標，長槍一探，背對著他奔跑的摩尼教徒背後便被騎槍扎出一個血洞。
那騎將借著馬力和胳臂上的力量向下一壓，便把摩尼教徒壓到地上，在地上拖了片刻便將雙手一抬，槍桿輕輕從屍身上拔出。
長槍回收，玄甲騎將騎在馬上，雙臂一抖，長槍吐信一般又點在另外一個摩尼教後腦下方的脖頸處，借著馬速一衝，那人的頸椎便被玄甲騎將擊中，整個人登時癱死過去。
就這樣借著馬力，長槍左右翻舞，等到那騎將衝過所有摩尼教徒之後已經有四十多個或死或傷被那騎將刺倒。
玄甲騎士緩緩打馬轉身，長街之上，單騎獨立，被他落在身後的摩尼教徒手持長棍望見他的身影竟然不敢再進一步。
那玄甲騎士的臉被青銅鬼面覆蓋，他從得勝鉤旁取下一根十三節鐵鐧，嘿嘿冷笑。
「朔方軍奉詔平賊，爾輩還不棄械跪地，大兵立時便至，不要自誤！」
這些摩尼教徒本來便給燕叄嚇破了膽，又被這騎將衝殺一陣，早就忘了什麼光明黑暗，只想著偷生，聽這朔方軍騎將一嚇，立時將手裡的棍棒刀劍扔到一邊，在地上跪了一片。
「好些不知死的廢物。」那騎將一手持鐧，一手捉槍，身下的馬兒不停地尥蹶嘶鳴。
他這麼一副殺神一樣的模樣，再加上臉上的青銅鬼面，嚇得摩尼教徒根本不管亂走，這時燕叄也跟著莫蜚聲將朔方軍的步隊引了過來。
「蘇校尉，可是一頓好殺。」此番朔方軍排到白玉京的兵馬便是莫蜚聲與這騎將統領，莫蜚聲為人沉穩堅毅，而這騎將卻是馬步無雙，弓馬嫻熟，兩人彼此配合原本想藉此機會在朝中為朔方軍討一個好口碑，卻沒想碰上了這一場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