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是女郎

  第98章 他是女郎

  「你——」姬十三驚疑不定地看著桃夭兒。


  「瑜郎,我,我騙了你。」桃夭兒垂頭,乖乖認錯。


  姬十三猛然倒退幾步,彷彿桃夭兒是可怕的洪水猛獸。


  空氣安靜了幾秒。


  桃夭兒低著頭,半天沒聽到動靜,她有些納悶,偷偷瞄了眼姬十三。


  姬十三的臉色青青白白,他全身繃緊,難以自持。


  「你,你是天閹?」


  這話他問得乾澀,一字一頓,從牙縫裡擠出來,無比艱難。


  「什麼!」


  桃夭兒大驚失色,她唰地抬頭,目瞪口呆。


  「你是否……天生不能人道?」


  姬十三在桃夭兒震驚的凝視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太過分,難道,「他」就是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成為一個斷袖?

  桃夭兒左盯右瞧,直看得姬十三尷尬又無措,她欣賞片刻他此時的臉色,突然開口:「瑜郎,你怎會有如此荒謬的念頭?」


  姬十三不語,他抿唇,手足無措地站著,等待桃夭兒解惑。


  「來來來,你過來!」


  桃夭兒在疼痛之中,忽然找到一點樂子,她對姬十三招招手,就像主人呼喚一個白色薩摩耶般,親昵又好笑。


  姬十三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態度有些不滿,但是看著她唇邊的笑意,卻仍是老老實實挪過來。


  那速度真的是挪,不摻半點水分,桃夭兒見他堪稱龜速的步子,又是一陣好氣。


  怕什麼?

  她又不是真正天殘的男子!

  白日里那股丰神俊朗,冷靜自持的樣子哪去了?


  桃夭兒在好笑的同時,她又有些疑惑:姬十三既然這麼討厭男寵之流,那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對男裝的她親下去的?


  這個疑惑剛剛升起,就被吹散,因為姬十三已經慢吞吞挪到她面前。畢竟再遠的路都有走完的時候,更何況房間就這麼大。


  「瑜郎。」桃夭兒笑眯眯地看著他,清澈的眼底漾起動人的柔波。


  「什麼?」姬十三忍住後退的衝動,他站在桃夭兒面前,恨不得一走了之,人家是如坐針氈,他是如「站」針氈。


  桃夭兒笑而不語,她慢慢抓起姬十三的右手,用雙手虛虛捧著,在姬十三毛毛的同時,輕柔一嘆。


  「瑜郎,其實我是女郎。」


  姬十三一驚,耳邊傳來的是清脆如清泉滾玉般的女聲,動聽又悅耳,在尾音還帶著微微的低啞,纏綿得讓人心醉。


  光聽這舒適惑人的嗓音,就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但是姬十三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那動聽的女聲上。


  哦,原來你是女郎。


  女、女郎?

  女郎!


  姬十三的腦海里回蕩著「女郎」兩個字,振聾發聵,頭暈目眩。


  過了足足十幾秒,姬十三才緩過來,他低頭,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抽手,卻正好和桃夭兒四目相對。


  桃夭兒似是早就防著這一刻,握著他手掌的力度猛地變大,她蹙眉,眉尾不自覺彎了下來,懇求哀切的眼神與他茫然無措的目光對視。


  姬十三被她的目光所刺,抽手的動作霎時頓住,這一頓,就被桃夭兒抓住機會。


  她順著姬十三的手臂,慢慢環抱他的腰,在姬十三動彈不得的時候,將頭埋進他的白袍子里。


  「瑜郎,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姬十三仿若入定,他聽著桃夭兒悶悶的聲響,突然想:他,不,她既然是女郎,那就不可能是四皇子的男寵了,更別提是楚國的陶然,那她是誰?

  「你是誰?」


  乾澀的人聲響起,姬十三乍一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才意識到自己將疑惑問出口了。


  「我……」


  被問到這個問題,桃夭兒突然說不下去,一想到他死不原諒「桃夭兒」所做的事,她就心慌。


  身前的男人沒有催促,他靜靜等待桃夭兒主動交代,並順勢理清自己的思緒。


  「我,我……」


  桃夭兒神情掙扎,陷入天人交戰的境地,男人一聲不吭,視線落在腰間的黑腦袋上。


  她是誰?

  「我,我是你的一個故人。」


  憋了好久,桃夭兒從嘴裡蹦出「故人」兩個字。


  「故人?」


  姬十三在桃夭兒吞吞吐吐的時候,努力消化「陶然是女郎」這個事實,他扯扯嘴角,不知以何種心情重複桃夭兒的說辭。


  「嗯……我早就認識你了。」桃夭兒避重就輕。


  姬十三聽著,沒有立刻接話,「故人」這個詞在他嘴裡翻來覆去,琢磨出那麼點味道。


  「這麼說,我也早就認識你。」他語氣甚篤,但是心裡卻沒底。


  桃夭兒全身的血液一瞬間凝固,她猛地將頭從他懷裡「拔」出來,近乎驚恐地搖頭。


  「不不不,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和你只是一面之緣,瑜郎,我不過是路邊生的雜草,怎麼可能結識你這樣的天之驕子呢!」


  聞言,姬十三心下懷疑更甚,她這麼急著否認,反倒更顯得心虛。


  桃夭兒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妙:她是不是說得過頭了?但是這時又不能改口,她咽了口唾沫,眼神閃爍片刻,立馬又變得無比真誠。


  姬十三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盯著桃夭兒,自然沒有錯過她一閃而逝的不自在。此時,他也不出聲,就審視著桃夭兒的臉,認認真真,仔仔細細。


  真的是,越看越心虛啊……


  可是,他確定自己沒見過她,陶然的臉還是很有辨識度的,如果他見過,定然會有印象。


  難道,不是近期見過,而是之前嗎?

  可是在幼時相處過,就算女大十八變了,也能在細枝末節的地方看出小時候的影子,這個陶然……


  姬十三面上不顯,腦海里卻在瘋狂搜刮從小到大相處過的女郎,從幼時流鼻涕的女娃,到近期見過的姑子,愣是沒有一個和陶然的相貌對得上的。


  難道,真的就像她說的,只是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他輕聲問,皎潔如月的臉龐上一派認真。


  「嗯嗯!」桃夭兒信誓旦旦,為了增加真實性,她用力點頭。


  點頭的時候,頭低到一半,桃夭兒就點不下去了,她臉色僵硬,眸里飽含淚水,凝視姬十三的眼睛漸漸模糊。


  「陶然?」


  「瑜郎,我,我好痛啊……」


  桃夭兒忍痛含淚,凝視姬十三的眼在淚水朦朧間,他的臉模糊成一片。


  姬十三無言,不再追問:「先療傷。」


  桃夭兒一喜,但是臉痛得皺成一團,這個不自覺的笑變形而扭曲。


  她沒看清姬十三的表情,但是姬十三在她臉上掃過,對她那副哭中帶笑的醜樣子一覽無遺,頓了頓,他忍不住補上一句:「別想著再騙我,以後再核實你的身份。」


  桃夭兒正在痛中作樂,聽到姬十三的補刀,痛還在,樂沒了。


  「瑜郎……」


  姬十三深吸口氣,對她囁嚅的呼喚充耳不聞:「我已知曉你的真實性別,至於『故人』這個問題容后再議,我先請大夫進來為你療傷。」


  桃夭兒張張口,隨後又閉上,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她蔫了。


  ——


  大夫再一次站在床前。


  他偷覷姬十三的眼睛,對桃夭兒中衣里的繃帶視而不見,療傷換藥,整個過程一聲不吭,比烏龜還沉默。


  「嘶——」


  桃夭兒的後背又被繃帶纏上,這回用的不是臨時備用的葯,而是姬府壓箱底存的好貨。


  姬十三站在床邊,緊緊盯著大夫的動作。


  大夫的手腕微不可見地顫抖,如果姬十三不是他的主公,他能連哄帶趕地讓姬十三滾出去,畢竟不是每個大夫都能承受他壓迫性的目光的。


  「主公,陶公子的傷處理好了。」


  話音剛落,不僅姬十三和桃夭兒鬆了一口氣,大夫自己也覺得解脫。


  「但是,陶公子受傷頗重,需要靜養一段時間,要每日換藥,不可近水。待會我再開個藥方,慢慢恢復就行了。」


  「她的傷大概幾時能好?」姬十三摩挲著手心,輕聲問。


  「傷口估摸著十天半個月就能癒合,但還是要注意多多休養。」


  「好。」姬十三的心緩緩落定。


  大夫走後,時辰已經不早。


  桃夭兒趴在床上,鎮痛的葯暫時緩解了痛楚,痛的敏感度降低,另一種不容忽視的感覺慢慢觸動她的神經,她不由得捂住肚子。


  「瑜郎。」她乾巴巴地叫了一聲,話有些難以說出口。


  「怎麼了?」姬十三坐在床邊,將薄被蓋在她身上。


  「我——」


  「咕嚕嚕——」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桃夭兒猛地剎住話頭,得,肚子已經替她喊出來了。


  姬十三拉著被子,手僵硬在半空,遲遲沒有放下。


  「瑜郎,我餓了。」


  桃夭兒沒臉見人,她將頭埋到床單里,不敢看姬十三的臉色。


  好丟人。


  她早飯吃得挺多的,但是中午她滴水未進,而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廚伙房已經在準備,待會就可以用餐。」


  姬十三也沒有進食,但還在忍受範圍內,他看著桃夭兒鴕鳥般埋著頭,臉色倒是好了些。


  「嗯。」


  桃夭兒吸吸鼻子,嗅不到空氣了,但是莫名的尷尬讓她不想抬頭,生怕瞧見姬十三嫌棄的眼神。


  都沒吃飯,他作為郎君還沒喊餓,她一個女郎倒是餓得咕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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