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快馬加鞭,終於在天未完全黑之前抵達了。


  “噓……”吳徳利小心的將馬車停了下來,撫著羨晞下了馬車。


  “娘娘,奴才就先回去了,宮裏的事,怕蒲若處理不過來。”


  羨晞點了點頭。


  她披了件黑色鬥篷,恍如黑夜的使者。一步一步走進南府,踏得穩穩當當。


  寒風凜冽,她亦不懼。


  羨晞了解父親一貫的作風,回府後,一到夜幕降臨,就一頭紮進了書房。


  小時候還埋怨過父親不多拿出點時間來陪陪她們。


  現在,無端的生出幾分感慨來。


  當時年少不懂事。


  因而,羨晞也沒往別處去,徑直走向父親的書房,去書房的路上她還在想著措辭如何對父親說明。


  路上見到些家丁丫鬟認出了她,於是她朝莆芝使了個眼色。


  莆芝心領神會,就立馬跟她們說,不許聲張。


  娘娘今日來南府,恐怕不隻是見小殿下那麽簡單。


  跟了娘娘這麽多年,有些事,她還是懂得的。


  羨晞親自敲著書房門,是父親教過的三長兩短。


  南靖軒親自來開的門:“女兒,你怎麽回來了,快進來。”


  是啊,是回來了,而不是來了!

  她跟著父親走進去,讓莆芝關上門在外頭候著。


  甫一進到書桌旁,她就跪倒在了父親身後,咚的一聲響,讓他回過身來。


  “女兒,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現在你貴為貴妃,萬不可再這樣下跪了。”


  父親一向守禮。


  “不,今日是女兒有求於您,您若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羨晞淚眼朦朧,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你昨日同為父提的那件事簡直就是胡鬧,不可再提了。”南靖軒忽然嚴肅起來,猛然將手中的竹簡丟下書桌上。


  “爹爹,就當女兒再求您最後一次,以後絕不會了,您就答應女兒吧,否則女兒徹夜難安,生不如死啊。”


  淚流得更加歡快起來,反正是在爹爹麵前,她也管不得丟臉了,隻要能讓爹爹答應下來。


  “胡鬧,你可知此事若是敗露,會牽連多少人,你不怕禍及我南家,可為父怕呀,為父老了,不想看到冒險了,為了南府,怎麽能跟著你胡鬧。”


  雖然羨晞的提議可讓北國多收幾萬的利息,他也有些心動。


  可是此事輕則是違旨欺君,重則是叛國通敵啊!

  老是老了,這些,他還是掂量得清、。


  她拉著父親的褲腳,依舊不肯起來,繼續哭訴著。


  “爹爹,女兒真的很想為北國做點什麽,讓皇上能對我另眼相待,不再戰戰兢兢的活著餘生的每一天,這樣的日子還不如不活,您也看到了,這段日子皇上偏寵賢妃,連召了她近半月侍寢,女兒的日子是越來越沒活頭了,若是來年選秀開始,更加是……還不如不活了。”


  南靖軒見她哭得傷心,也有些於心不忍,表情有了鬆動。


  羨晞再接再厲。


  “約莫著皇上是氣急了,才會下這道聖旨的。若是這事成了,北國可多收四萬糧,爹爹您的壓力,北國的壓力也就小了,爹爹在大司馬跟前更有了底氣,女兒也好跟著揚眉吐氣,等皇上反應過來,他的心興許也能收回來,雖說要明年才可見分曉,可是女兒真的不想錯過。還有我可憐的闕兒,若是我失了寵,他還怎麽回宮,更別說太子之位了。”


  她淚眼婆娑,哭腫了雙眼,不停抽泣,還分出神來觀察父親的反應。


  她這番話說得顛三倒四,隻能靠哭泣來麻痹父親的感知,用淚水讓父親軟化。


  希望能夠奏效。


  “好啦,好啦,不必再哭了,爹爹答應你就是了。”南靖軒扶起了女兒,拿自己的袖子給她擦著眼淚。


  “都當娘親了還哭成這樣,你娘親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可不這樣。”


  果不其然,也算沒白哭。


  既然不是隨了娘親,那就是隨了父親嘍?

  “您真的答應了,可得立下字據,不許反悔!”


  她破涕為笑。


  以爹爹的慎重,自然是會告訴皇上,這點羨晞可以保證。


  她也不怕讓流桉知道,他應該也會以為她在胡鬧吧?

  所以欺君之罪是肯定不會擔上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爹爹沒有告訴皇上,以他們之間的情分,應該不會怪罪南府吧?

  羨晞的心跳得很快。


  她激動著,同時也在害怕。


  “今日這麽晚了,你還是宿在家裏吧,回宮也不安全。我讓你秦姨趕緊讓人收拾收拾,字據明早就給你,這樣行了吧,別再讓爹爹操心了。”


  他還當她是個小女孩,摸了摸她頭發。


  近距離看著爹爹,發現父親真的老了,依稀可見的白發,雙鬢花白,皺紋也多了不少。


  或許真的不應該來煩爹爹才是。


  能真正倚靠的卻也隻有爹爹。


  這回回南府,羨晞沒有去見闕兒,她實在受不了分別之苦。


  是以,次日一早,拿了爹爹寫的字據就回了宮。


  途徑禦花園偶遇了瑜夫人和徐昭儀兩個。她們二人手裏都挎了個籃子,裏麵裝幾支紅梅。


  那二人也算見風使舵之人,之前跟在德妃身邊,德妃失勢了,又跑到了賢妃那裏去。


  盡幹些牆頭草的勾當,羨晞不想搭理她們,連她們的行的禮也不想受下。


  而她們二人卻是個愛熱鬧的,一看到羨晞的身影,就急急的走了過來,將手中的籃子交給了宮女。


  ‘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羨晞被她們包圍著,推搡著,甚是不滿。


  右邊的瑜夫人,好奇的問著。


  “姐姐啊,大清早的這是去了哪啊,看您這樣,可不是出椒房殿的方向,倒像是回啊,是從未央宮出來的嗎?”


  左側的徐昭儀嗬笑著:“瑜姐姐,您是糊塗了啊,整個宮裏,誰不知道皇上昨晚又召了賢妃姐姐侍寢,貴妃娘娘又怎會是從溫室殿出來的呢?”


  羨晞算是知道了,這二人分明是來奚落她,看她笑話來的。


  今日的羨晞不想同她們胡攪蠻纏,隻想迅速脫身:“莆芝,愣著幹什麽,趕緊回宮去,本宮的小寵物們該餓了。”


  瑜夫人和徐昭儀二人卻並不想這麽快就放羨晞離去,貴妃不輕易出來,想不到這回為了討好賢妃大清早的冒著冷風出來摘梅花竟給碰上了,她們可不想放過這麽個大好機會。


  又拉著羨晞不讓她走。


  “姐姐,妹妹們難得見著您,多說幾句吧!”


  羨晞有些怒了。


  “放開!”簡短的兩個字,聲音洪亮尖銳。


  “幾日我們就是是不想放哩。姐妹之間總該聯絡聯絡感情才是嘛。”她二人仍舊拉著。


  羨晞怒氣更甚,說話的聲音卻軟了下來,麵帶笑意,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倒要看看她們今日要耍什麽把戲。


  “倒是稀罕事,現今都有人想主動同本宮笑談了,願聞其詳。”


  “是妹妹們的榮幸。今日呢,是想向姐姐討教一下皇上他喜歡些什麽東西,臣妾才好討一下皇上的歡心,我們二人都知道姐姐當初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對皇上想必是了解的很透徹的。”她們二人相視一笑,說的話,真假參半。


  三人同時進宮,待遇卻大不一樣,她們二人心裏頭是恨的,恨不得羨晞立刻從眼前消失。


  然而現在她們卻想看看她如何麵對物是人非,如何接受逐漸失寵這個事實。


  又讓她們看見了她徹夜未歸,立刻心生一計。


  取笑道:“姐姐不會是深宮寂寞,跑出去私會情郎了吧?”


  竟然說得出私會二子,這二人真是越發膽大了。


  女兒家的名節最為重要,這話,她也敢說?

  羨晞斜睨了眼說出這句話的瑜夫人。


  “你們想知道以前同本宮這麽說話的人是什麽下場?”羨晞尖尖的指甲劃過了瑜夫人的臉龐,留下條血痕。


  她們二人莫不是忘記了以前敢這樣說,這樣做的人,沒有一個人有好果子吃。


  要麽是失足落湖,要不然是上吊自盡了,要不然就是貶為奴籍……


  自以為有了個穩固靠山的她們還真是失憶了。


  瑜夫人撫著臉哭了出來:“貴妃姐姐,你這是為何啊?”


  徐昭儀過去攙著瑜夫人搖晃的身子,極度不滿。


  “是啊,貴妃娘娘未免太過分了吧,我們二人不過是與您談心,犯得著出手傷人嗎?這事一定要讓太後和皇上知道,為瑜姐姐討個公道!”


  兩人繼而喊了出來:“貴妃出手傷人啊!”


  羨晞望著她們的一番做戲,覺得甚是無聊,這點小傷還不至於和德妃一樣破相。


  大驚小怪!

  “娘娘可要再教訓教訓她們,奴婢可是好久沒動過粗了,手有些癢癢了。”莆芝見自家娘娘被欺負了,氣不打一處來,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瑜夫人和徐昭儀驚訝的看著她們主仆二人。


  她們驚訝,失去了寵愛的貴妃怎麽還敢這樣為所欲為。


  “你就替本宮掌摑一下徐昭儀吧,不需要多,二十下就行了,至於瑜夫人,臉有血跡,就不用了,免得髒了手。”羨晞笑得嫵媚,好像在談論哪朵鮮花要更漂亮些似的。


  瑜夫人和徐昭儀的貼身宮女,趕緊丟下紅梅,過來護住自家主子,不上莆芝近身。


  這幾人的聲響,還是招來了侍衛,侍衛見又是熟悉的場景,連忙行動開來,架住了瑜夫人和徐昭儀二人的宮女。


  他們以前可沒少替貴妃娘娘做過這些事,每回下來的賞錢不少,又不會被皇上處罰,因而很是樂意為貴妃效勞。


  那兩個宮女就隻好眼睜睜的看著莆芝掌摑徐昭儀,半點忙也幫不上。


  瑜夫人想上前去幫忙,也讓侍衛架了起來。


  幾個宮女嬪妃,在他們眼裏,就猶如幾隻小雞。


  二十個大耳刮子過去了,徐昭儀臉上全是五指掌印,讓人不忍直視。


  羨晞使了個眼色,侍衛立馬離開,又巡邏去了。


  她走近了那淚痕滿麵的二人,一把抓起瑜夫人的下顎。


  陰狠狠的道:“記住了嗎?可要長點記性,本宮今日就是要讓你們記住出言不遜的後果,惹了本宮,就別想安生。”


  寒風依舊掛個不停,在她們眼裏卻遠沒有貴妃的話來得冰寒。


  貴妃轉身離去,寒風卷著她的發絲,陣陣寒氣從貴妃身上湧了出來。


  她們越發覺得春日的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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