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陛下,臣也深以為然。犯了錯就該罰!”大司農南靖軒走出朝臣序列,上前進言。


  “大司農,你這話也是對事不對人吧?若是今日受罰的是你的女兒,你還說的出這話嗎?”大司馬周年景反言相駁,臉上怒意盡顯,奮力一甩之下,衣袖生風。


  “您錯了,在下的女兒福薄,當不了皇後,更加不會做出此等惡毒之事。”南靖軒駁斥道,與周年景對視一番,又看了眼北流桉。


  “丞相你認為呢?”北流桉見世態僵持不下,轉而詢問丞相。


  “老臣以為,這是陛下您的家務事,不必拿到前朝來說。”丞相年事已高,曆盡三代帝王,說出來的話百官還是信服的。


  可是各人有各人的利益需求,遠不是罪證或者律法所能撼動的。


  丞相的話,擺明了是交由皇帝親自處理,群臣再去幹預倒顯得逾矩了。


  多年來隻手遮天慣了的大司馬又豈會如此輕易放棄:“臣以為皇家的事,自是一等一的大事,又豈能與平常人家的家事相論呢?”


  “大司馬這是說陛下處理起後宮的事來還沒有尋常人家的丈夫權利大。”南靖軒怒視著周年景,大有抓到個藐視皇家尊嚴的膽大包天之徒,急於處罰上報的意味。


  “你,你,明知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何故來陷害我,要我說,陷害忠良的分明是你才對,而你那女兒想必也不會單純到哪去,這事說不定就是她在其間推波助瀾。”周年景越說越來勁,感覺已經找到了破解之道。完全沒注意到,此時北流桉的臉色轉紫,已是氣急了。


  “好了,諸位卿家毋庸再論。諭令已下,此事無需再議。退朝!”北流桉拂袖而去,去得匆忙。留下一班臣子,紛紛揣測聖意。


  時間荏苒,打馬而過。轉眼已接近寒冬,各宮對炭火的需求與日俱增。椒房殿的炭火,狐裘一應到位,甚至還超出了貴妃位分所得。


  那日,羨晞的青絲隨意挽了個發髻,批著狐裘袍子準備踏出寢殿。


  早些時候,宮裏迎來了這冬日的第一場雪,這雪下得很大,紛紛揚揚的,比之,鵝毛也要遜色兩分。是以,宮裏的貴人們幾乎不怎麽踏出寢殿。羨晞倒是做足了準備要出去一趟,卻還是遭到莆芝的勸說:“我的娘娘額,這麽大冷天的,就好好呆寢宮裏吧?”


  “莆芝,隨本宮去一趟紫虛殿,順便帶點過冬的衣物。”羨晞去意已決,也管不得外頭的冷風了。


  宮裏冷成了這樣,紫虛殿自出了那樣一檔子事後,皇上再沒去過,太後又因自家侄女被趙婕妤的事牽累了,對她那不聞不問。德妃是個明眼人,雖掌著鳳印,處理後宮事宜,但見宮裏的那兩位都不待見她,更是苛待了。平日裏與她關係尚好的嬪妃紛紛避之不及。而她家中也沒有什麽勢力,隻一個大哥,不過區區五品中書侍郎。


  宮裏一貫捧高踩低,怨不得旁人?

  不,怎麽能不怨,想必如今的趙婕妤是怨急了的。


  “趙妹妹,你可好些了?”羨晞柔聲細語的詢問著,羨晞覺得自己到底是有愧於她。


  “姐姐,臣妾一個不祥之身,怎擔得起姐姐如此。”趙婕妤的臉色極差,比出事後不久羨晞來看她時,還更加的蒼白。較之出事之前,就更像是完全變了個人。語氣裏不乏卑微,抗拒。


  “妹妹,你且好好養著,缺什麽就跟姐姐說。”羨晞握著她的手,滿是關懷。


  趙婕妤淒然一笑,終是意氣作祟:“若妹妹要皇上呢?您能給嗎?”自打流產那日起,皇上就再沒入過她的院子。


  剛開始她以為是皇上憐惜她,小產過後的她確實無法侍君,又容易讓皇上想起喪子之痛。過了段時間,身子已大好,隻餘些紅疹,皇上還是沒來,她以為皇上愛惜的是她的皮囊,卻也慶幸自己還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能夠得到愛憐。可是當她紅疹全消之後,皇上依舊不見影子。她恨,她恨,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容貌並沒有勝過她多少的貴妃卻能夠盛寵不衰。


  在宮裏麵要是從來沒得到過寵愛,或許還可以平淡的度過餘生。但那些曾經得到過寵愛的人失寵後卻再難釋懷。


  “妹妹,你這是說笑了不是,皇上他可並非是本宮物件,豈能說給就給呢?”羨晞忽的愣住了,宮裏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要想改變一個人真是輕而易舉啊,趙婕妤變成這樣,究竟是誰的錯?

  趙婕妤露出了一個極為不自然的笑容:“是啊,妹妹這是跟姐姐說笑呢,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妹妹今日自姐姐一來,已經大好,天冷,姐姐還是快些回去,快些回去。”如今宮裏人人對她棄如敝履,少了貴妃的好感,情況必然會更加糟糕,想來,再不可任性。言多必失,還是要讓貴妃早些離開。


  “那好,本宮就先回去了,你好好養著。”羨晞起身離去。


  待走到前殿與後殿相接之處時忽然聽見了一個男聲:“貴妃娘娘,臣下有些話想跟您說,臣下是趙婕妤的親兄,中書侍郎。”羨晞回過身來一看,眼前的男子,眉目俊秀,文質彬彬,可見儒雅。


  “哦,中書侍郎今日請了聖諭進宮?那得多陪陪趙妹妹才是,本宮就不便叨擾了,莆芝,走。”羨晞見來者不善,很不想搭理。雖然眼前的男子掩飾的很好,但眼睛裏依稀含了怒氣。


  “娘娘,做了虧心事也這般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嗎?”因著今日羨晞隻帶了莆芝過來,當初習武又不過學了皮毛,與真正會武的人相去甚遠,因而,看著趙侍郎步步緊逼卻無法擺脫,是以,他以隻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出了這話。


  “大膽,竟敢對貴妃娘娘不敬。”方才莆芝試圖擋在前頭,卻被敲暈了過去。


  他將她逼至牆角:“娘娘,皇上和大司農護著您,現在的我確實不敢拿你怎樣,可若是你敢再動家妹一根汗毛,想必家妹也會很歡喜,以我們二人的命來換你的命。”趙淺安離南羨晞極近,說出這番話時,連發香都依稀可聞。


  說完之後又恢複了和以往一樣的彬彬有禮,灑脫自然的模樣,好像方才他們的談話是朋友間的笑談一樣,然後轉身進去了內殿。


  南羨晞此刻無比痛恨自己少時不好好習武,導致今日受製於人的境地。


  忙是搖醒了莆芝,隨即回去了椒房殿。


  那趙淺安是料定了她對他妹妹存了愧疚之心,不會輕易治他們的罪,才這般膽大妄為。


  實在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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