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看不到的比例不夠, 等一天再看


  白耘嘆了口氣,對白思道:「你回來了……最近京中不太平,你好好待在家裡, 不要出門了。」


  白思低頭道:「是……父親。妹妹落水的事……茉、白茉真的是因為誠王指使, 才會想害妹妹……害咱們家嗎?」


  白耘先是疑惑皺眉, 然後突然一拍大腿,有醍醐灌頂之感。


  他之前一直對白茉行事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她之前的性格都是裝出來的?白耘想著自己被白茉蒙蔽了這麼久, 真當這個女兒是最貼心最好的,他心裡就堵得慌。


  白耘不願意相信,自己這麼聰明的人,居然會被一個小女孩蒙蔽。


  現在聽白思這麼一說, 白耘恍然大悟。他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女孩蒙蔽呢!白茉以前的確是個好女孩,她就是被誠王欺騙了, 才變成現在這幅惡毒的樣子。


  沒錯, 一定是這樣!


  誠王說和白茉在尼姑庵偶遇一見鍾情, 還交換了定情信物。可世間哪來那麼多一見鍾情?他不信自己教導出來的女兒會在見男人第一面就不知廉恥的送上情詩, 定是早就和誠王有苟且。


  白茉究竟是怎麼勾搭上誠王的?難道他府上有誠王的姦細?白茉的母親是否知道這件事?後院交給那群頭髮長見識短的妾室們管理,該不會已經被管成漏子了吧?


  白耘頓時后怕不已。幸虧以前他家裡人口簡單,嫡子嫡女又都在榮王府,不然說不定怎麼遭殃的都不知道。


  現在盯著白府的人越來越多, 必須儘快給兒子找個高門貴女媳婦, 把後院好好管著了!


  白思見白耘沉入沉默, 腦袋像是被冰水沖洗過一般, 冷得讓人發抖的同時, 也讓他慢慢清醒過來。


  白思沉聲道:「父親……請保重。誠王說不定還有後手,現在不能亂了陣腳。」


  白耘沉痛的點頭,道:「你母親去了之後,為父無心再娶,你和萌兒被託付給了岳父家,後院也沒什麼人,便讓幾個妾室隨意管理了。現在居然出了這種事,不知道白茉那孽畜什麼時候和誠王搭上了線,又已經為誠王做了多少事……唉,我們什麼時候虧待過那孽畜,她居然為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如此不知廉恥,連家裡都要害了。可惜可嘆,那誠王從始至終都是騙她的。沒了白府,她什麼都不是。」


  白思神色黯然。白茉果真為了誠王要害了全家嗎?自己之前為了她多次和妹妹吵鬧,真是一場笑話。


  他沒有妹妹看得透,一個惡毒的女人教養出來的女兒,能有多好。終究還是撕破了美好的麵皮,露出了醜陋的內在。


  「父親,我今日見到妹妹,妹妹似乎太過安靜了,一直愁眉不展。」白思道,「是否她落水後身體仍舊不適?」


  白耘見白思轉移話題,也不想再提白茉那孽畜,便配合道:「御醫多次診斷,道萌兒身體無礙,只是受驚了。發生這種事,便是萌兒和那孽畜關係不好,但萌兒心思純善,也難以接受親生姐妹做出如此惡毒之事。況且,落水后萌兒情況一度兇險,好不容易挺了過來,心裡肯定是害怕的。你此次回來多陪陪她。待京中局勢稍稍穩定些,你還是帶他去榮王府住著。為父要親自清清這後院,否則後患無窮。」


  白思點頭應下,便和白耘告辭,去和祖母請安。


  白耘站在桌前半晌,深深的嘆了口氣:「靜蘭啊靜蘭,若你還在,家中何至於此。」


  白耘腦海中浮現出一位嫻雅女子的容顏。


  都說他不續娶是為了榮王府,他自己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但是在疲憊的時候,他總忍不住回想起與他執手的女子的一顰一笑。


  那個被王府嬌養,卻如同朝露一般惹人憐愛,善良純潔的美好女子。


  白萌與她容顏有七八分相似,卻和她性格完全不似。自己本以為白茉是性格最像她的,現在看來,這種想法就是對她的侮辱。


  白耘晃了晃腦袋,將不合時宜的思念埋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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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思回到家之後,一反之前和白萌禮貌疏離的態度,對白萌關懷備至。


  白萌對身邊有一個帥哥逗她樂也開心。雖然不能摸不能吃,養養眼也不錯。


  白思見白萌變得溫柔體貼,對他似乎很是依賴,一邊心疼妹妹落水后受到刺激太大,一邊又很是享受飛揚跋扈的妹妹的改變,被白茉傷透的心也漸漸痊癒了。


  白思心想,他有同胞妹妹可以寵,何必去在乎一個賤妾生的庶出女。


  白萌將白思看得透徹,不僅有些同情那個被關在小佛堂里的二妹妹。


  她費勁十幾年心思博得的家裡人的寵愛,瞬間就煙消雲散了。便是二妹妹做錯了事,這家人心裡掙扎和痛苦的時間也太短了。她只是稍稍一挑撥,便將二妹妹十幾年建立的美好形象砸了個粉碎。


  真有趣。


  進宮之後應該會更有趣吧。雖然自己為了安安穩穩嫁人,甘願被關進那個四方天中。反正上輩子什麼地方沒去過?這輩子就當養老休息了。可若是太無聊,心裡還是稍稍有些不舒服呢。


  至於攛掇皇帝出遊什麼的,她可是當一位妻子,就要當一位最好的妻子。皇帝最好的妻子,那該是賢后吧?這種事,一位賢后可是不會做的。


  所以也只能看看宮裡的人生百態找找樂子了。這也算她為數不多的愛好。


  只是本以為這還算是有秩序的世界,樂子會少一些。不是說人在絕境才會被激發出獸性嗎?這人性,貌似也沒比獸性好到哪去。


  這樣正好,日子才有趣。


  白萌用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對著白思撒嬌,白思笑得一臉燦爛,兩人一看就是感情很好的同胞兄妹。


  實際上,他們也的確是感情很好的同胞兄妹呢。


  白耘走到白萌所住的小院門口,看著院子中有說有笑的兒女,這段時間累積的疲憊減輕了不少。特別是看見白萌的笑容后,他猛然發現,經過此事蛻變后的,和亡妻越來越像了。


  白萌被指為皇后時,他曾擔心白萌的性子不能適應皇宮。男人都愛溫柔的女人,白萌這火爆性子,怎能適應皇宮。


  現在,他想自己不用擔心了。


  「爹爹。」白萌早早就發現白耘來了,但當白耘走入視線的時候,她才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蓮步輕移,迎向白耘,脆生生的撒嬌道,「爹爹今日回來的可真早。可是有什麼好事?」


  白耘見白萌迎過來,白思在她身後摸摸鼻子,帶著一臉無奈笑容,走過來給自己行禮,笑容更深了一些:「萌丫頭,怎麼知道為父帶來的是好事?」


  白萌挽著白耘的手臂,嬌笑道:「爹爹是笑著的啊,肯定是好事。」


  白耘點了點白萌的鼻頭,看著白萌嬌憨的神情,道:「是好事。誠王終於服軟了。」


  雖然太后橫插一杠,說不管原因如何,既然誠王喜歡,一個庶女而已,指給誠王算了。但這麼無理取鬧的話,別說皇帝不同意,勛貴和清流都難得聯合起來表示對太后的不滿。最後榮王直接帶著一干宗親去找太后麻煩,問太后對他的親家是不是有什麼不滿,還是誠王只是借題發揮,想要折辱榮王府?


  太后自知說錯了話,這懿旨也就作廢了。


  白耘面帶嘲諷的笑,道:「萌兒,待你進宮之後,可能不會受太后待見。不過你是一國之母,便是太后也無法折辱你,你只要面上過得去就成。關鍵是,要和皇上好好過。皇上不容易。」


  白萌收起笑容,嚴肅道:「女兒知道。女兒定不辱白家家風,好好照顧皇上。」


  白耘拍了拍白萌的肩膀:「也不用太緊張,還有半年多時間。你最近待在家裡也膩了吧,收拾收拾,明日和容之去榮王府小住一段時間吧。」


  白萌立刻慌張道:「留爹爹和祖母在家裡嗎?沒關係嗎?誠王……誠王他真的會善罷甘休?」


  白耘搖了搖頭,對白萌道:「不用擔心,你們離開,我和你祖母才好清理後院,相信為父。你們兩的安危,才是為父和你們祖母最在意的。萬事小心。」


  白萌和白思同時帶著沉重的語氣道:「是,爹爹/父親。」


  他只能期待著,兒媳婦能快點入門了。現在兩家在合八字算婚期,只希望婚期能早一點。


  白茉被御醫緊急治療之後,也回到了白府。


  雖然卿昱表示御醫隨便用,但誰都知道,白茉活不了了。


  便是這次不死,她也成了一個直不起身的廢人。這樣子,還不如死了好。


  不出所料,白茉在回到白府的第二天晚上就高熱不退,去了。


  去世的那日下午,白茉突然清醒,希望能見白萌一面,和白萌說幾句話。


  白家人擔心白茉臨死前發瘋,對白萌做些什麼不好的事。不過白萌心地善良,同意了。


  這個心地善良是別人認為的,白萌自己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心地善良才去見白茉最後一面。她只是遵循體內殘存怨念的要求,去看看白茉臨死前凄慘的樣子,完成怨念最後的要求,快點把這怨念趕走而已。


  白萌見到白茉的時候,白茉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


  這模樣,大概算是迴光返照?


  不過臨死前這麼平靜,沒哭沒鬧沒絕望,白萌體內的怨念是有些不滿的。白萌感受著手背上那顆紅痣逐漸升高的溫度,心想,真是個小姑娘,仇已經報了,還這麼糾結細枝末節。


  白茉看著白萌,道:「我們能單獨說會兒話嗎?」


  白萌點頭,讓下人退出門外。


  下人們有些猶豫,白萌道:「出去吧,有什麼事我會叫你們。」


  下人這才離開。


  當下人將門合上后,白萌道:「你要和我說什麼?」


  白茉的語氣十分淡漠,無悲無喜:「我都快死了,你對我還是這麼不客氣。」


  白萌道:「便是你快死了,我也裝不出姐妹情深的樣子。你明白的。」


  白茉道:「是,我明白的。所以你擋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很驚訝,也很後悔。」


  「如果我對你沒那麼大敵意,是不是現在我的結局就不一樣了?」白茉看著白萌,道,「便是你對我不冷不熱,但以你對白家聲譽的看重,你定會為我們這些庶妹找個符合白家地位的人家。即使你再看不上我們,也不會允許別人欺辱我們,因為我們是白家的女兒。」


  白萌冷漠道:「不到那一步,誰知道呢。」


  白茉嘆了一口氣:「是啊,不到那一步,誰知道呢。」


  白茉沉默了一會兒,白萌也沒有搭話。兩姐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對方。這或許是她們兩第一次這麼安靜的獨處一室。


  半晌,白茉道:「我對你的妒意來自於你是嫡女,你天生就比我地位高,我便是想盡手段,也無法擁有你的未來。你對我的不滿,是因為……我的母親吧。你懷疑嫡母的去世,和我的母親有關係。」


  白萌感覺自己手背上的紅痣跟快燒起來似的。


  白萌按住手背的紅痣,道:「你都知道啊。」


  白茉道:「我不但知道,還知情。我想用我知道的事,換一個承諾。」


  白萌諷笑:「你覺得你能換到什麼?」


  白茉道:「若你自己查,肯定查不出來。我將真相告訴你,你有了目標,就能找出證據。」


  白萌看了白茉許久,笑道:「先說出你的要求,讓我聽聽。」


  白茉道:「我母親雖是知情者,也說過嫡母的壞話,但她這個人很慫,只敢嘴上抱怨,實際上沒有做過任何壞事。我離開之後,母親無子無女,留在府中,肯定會受人欺負。可能她最好的去處便是常伴佛燈了。常伴佛燈雖然辛苦,但母親已經吃齋念佛多年,應該也能習慣。只希望你能給她選個好去處,讓她帶上積攢的一些細軟,以免後半生過得太辛苦即可。」


  白萌打量了白茉許久,道:「這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白茉並不在意白萌說她是將死之人,她本來就是將死之人,雖然害怕也沒用,不如趁著還清醒這段時間,為母親做更多的打算:「求姐姐答應。雖姐姐無事,我也算是欠姐姐一命,如今再提要求實屬厚顏無恥。但這府中,大概只有你是善良的,可以信任的。我只求能給母親找個可以棲身的地方。」


  白萌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我可沒有資格勸說父親將姨娘送走。」


  白茉道:「這事我已經和母親說過,她會自請出家。以我對爹爹的了解,他會同意。」


  母親早就失寵,自己又出了這麼大的事,與其看著厭煩,不如遠遠打發了。母親在佛前為「枉死」的女兒祈福,還能讓人更同情白府。


  白萌沉默了一會兒,她道:「你怎麼知道,我口中同意了,就會照做。」


  白茉道:「說是相信你,你可能不信。但我只能做到這些了。」


  她差點害死白萌,白萌還是擋在了她身前,哪怕只是為了白府的聲譽。思來想去,這個府中唯一能夠信任對方的承諾的,居然只有白萌了。


  白萌手背上的紅痣的溫度漸漸降了下來,那怨念好似平復了似的。


  看著白茉躺在床上快死的模樣,怨念沒有平復。聽著白茉表現母女情深,怨念居然被安撫了。


  白萌心想,白茉看得沒錯,原主的確是個善良的人。


  她雖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但她對白茉口中拿來交換的「真相」很感興趣。


  沒辦法,雖然她很喜歡現在平靜的生活,還是覺得有些無聊啊。


  至於為白茉的母親說幾句好話什麼的,她本來就與白茉的母親無冤無仇,白茉的母親滿口咒罵的人也不是她親娘。連原身的怨念都似被感動了似的,她當個什麼惡人?

  「你說吧,我答應你,不但會讓你的母親帶著積蓄去生活較為舒適的寺廟,看在你臨死的時候還記得孝順生母的份上,我還會每月讓白府給她寄去月例,以表示她背後還是有白府罩著,免得她被人看輕欺負,如何?」白萌輕笑,「你可滿意。」


  白茉眼珠子動了動,淚珠劃過眼角,道:「滿意……滿意,謝謝姐姐,謝謝……接下來之事,姐姐聽后且不要激動,最好也不要採取過激的行動。反正她已經沒幾年好活了,姐姐切莫因為生氣而耽誤自己的前程。」


  只有白萌過得好,她的承諾才會兌現。


  白萌道:「你說吧。我冷靜著。畢竟你這麼說,我大概已經猜到是誰了。」


  白茉道:「的確是她,不止嫡母,我母親再也不能生育,也是她搞的鬼。這些年,爹爹寵過的侍妾無一例外,要麼出事要麼被厭惡,都是她的手段。很難想象吧?我得知時,也覺得難以想象。只是她做得太明顯了,又都是女人,一眼就瞧出來了。後院所有女人大概都知情,只要有子之後,便全裝出個粗俗或者木訥的樣子。誰也不知道她為何這樣做,大概是擔心爹爹因為情愛耽誤正事?呵。」


  「理由無所謂,她做出了這些事就夠了。」白萌看著手背上的紅痣居然消失了一瞬。這肯定不是執念被解除的原因,大概是被刺激得差點消散?

  「你是如何得知的?你母親既然知道,為何又對我母親咒罵多年?」白萌好奇道。


  白茉見白萌這麼冷靜的樣子,心想,該不會白萌早就知道了?若她知道了,還同意自己的請求,她還真是個傻傻的好人呢。


  這讓她更加後悔了。如果她沒有想著和白萌比肩,而是討好白萌,一定會有不錯的未來吧。


  白萌低頭看著自己被露水泥土竹葉沾濕的繡花鞋和裙角,心裡略微有些不爽。


  第一次見未來的丈夫,居然如此狼狽。真想一掌推開竹林,直接走過去。


  「到了。」世子妃笑道。


  白萌抬頭,她的舅舅和一位錦衣玉簪的青年,正坐在小池塘便的亭子里小聲聊著什麼。


  這個小池塘位於竹林中央,很是清幽。坐在亭子中的人,可以看到竹牆外的人影,但不會將人看得真切。池塘水底高低錯落,放上了水車,水聲不絕於耳,說話稍微小一些就被水聲掩蓋住了。在這裡,是一個主人家準備的密談的好地方。


  「萌兒。」榮王世子坐著的方向正對著白萌,他對著白萌笑著點點頭,「快給陛下行禮。」


  白萌站在亭子台階前,屈膝躬身:「民女恭祝皇上萬福金安。」


  「起來吧,在外面不必拘禮。」錦衣玉簪的青年清亮的聲音在白萌耳邊響起。


  白萌抬起頭,視線落在已經轉過身來的皇帝臉上。真是一副好相貌,雖算不上精緻,但這濃眉大眼的正派長相,再加上冷漠嚴肅的表情,更加符合她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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