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問：兩個心理年齡加在一起即將超過一百歲的老人家, 將如何度過周末？
答：古玩花鳥市場。
蘇簡難得想睡個懶覺，卻一大早被宋胤的電話鈴給吵醒。迷瞪著眼爬起來帶黃桑去花鳥市場閑逛。
自從這幾年網上開始流行某套路的網文小說后，原本只有中老年人時常光顧的古玩花鳥市場，就注入了新鮮血液。時不時會有年輕人來碰碰運氣，試試看自己會不會是那個傳說中的天之寵兒。
這也讓某些「有心人」看見了新的「商機」，開始故意打扮成落魄的樣子擺攤，幾元錢成本的廢玉做點偽裝后, 變成一兩百的身價賣給那些心懷幻想的年輕人。
不過前提是無論打扮得多麼落魄, 也是道骨仙風那一卦的落魄。
不然怎麼吸引年輕人的注意呢？這年頭，什麼都是需要「包裝」的呀……
所以蘇簡和宋胤出現在這裡, 並未引起更多的圍觀或感到新鮮, 倒是同樣趁著周末來這裡「淘寶」的年輕人, 因為宋胤的出眾容貌側目竊竊討論了一番。
至於跟在他身邊的蘇簡，很自然的就被看成了「小女朋友」。
……不過, 這「小女友」和少年的氣場有些怪啊——
甜蜜蜜沒有，倒是有股子……小侍衛和少爺的既視感？
唔——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您口渴嗎？要不要買杯水？」蘇簡回頭看看古玩市場入口處的鮮榨果汁店，問宋胤，猶如……咳的關懷眼神被對方回眸給瞪散。
「不渴。」宋胤有些小小無語，長輩體諒小輩一般的看回去。
但下一秒就想到兩人現在年齡差不多, 忙收斂心思，情緒略顯古怪的移開眼。
……不怪蘇簡那……的眼神, 就連他自己還不是無意識的就以同樣的情緒回看。簡直不能好好做朋友的節奏。
對。做朋友。
對於宋胤來說, 這個世上唯有蘇簡是和他有特殊經歷的人。自然會習慣性的覺得親切些。
她有恩於自己和大宋, 就算只有其中一點也會讓宋胤對她好, 更何況現在兩樣全占。
不過……這種相處方式，……估計還得適應一段時間就是了。
宋胤想到這裡。暗嘆了口氣后對蘇簡說，「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也不用用尊稱。」
蘇簡抓抓後腦勺，點點頭，「我盡量。」
不適應的，可不僅僅是宋胤一人啊。
不經意間，蘇簡看見一邊居然有人賣糖葫蘆，笑著指著那邊對宋胤說，「那邊有糖葫蘆，我給你買一串兒草莓的。」
說完，也不等宋胤回答，就已經溜進人群中不見。叫都叫不及，留站在原地的宋胤先是一愣后又無奈的搖頭笑嘆，做完這個動作后又想起蘇簡不是晚輩，忙停下來握手成拳，湊近唇邊假咳了一聲。
嘆氣。
蘇簡既然跑開了，宋胤擔心她回來找不到人，所以乾脆站在一邊等，恰好他斜對面的位置有一地攤。擺攤的老人依靠在石獅的底座上，帶著老花鏡拿了卷書在看，理也不理站在一邊的宋胤。
但少年墨眸鴉發濃眉，雖只隨意在人群中一站，也猶如一幅勾勒出濃墨繪製的水墨畫卷，古厚而雅緻。比起出眾的容貌，他周身那股疏離淡漠之感更惹人在意。
這種乾淨清冷，又帶著禁慾感的少年，哪裡不會被年齡相仿的人留意？
至少剛拉著好友來古玩街「淘寶」的陳佳就看見了。
——嚴格上說，是他和蘇簡剛進古玩街就留意到了。
「哎？我們去那個小攤看看吧？」陳佳對女伴說。
「行啊。」
兩人相互挽著對方朝宋胤的方向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陳佳還又忍不住仔細看了宋胤一眼，但一眼后就忍不住收回眼。
——走近了才覺得除了好看以外，周身的氣度才是更令人心跳如雷的。
女伴自然也看見了，兩人在小攤前蹲下挑選時忍不住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瞭然的吃吃發笑。
雖說是古玩街，但其實小攤上的東西也多是幾十到幾百不等，所以要說買，還是負擔得起的。
陳佳就看上了一塊表面似蒙了層薄霧的玉蟬，不知為什麼。就覺得這玉的質感和站在旁邊明顯在等人的少年有些相似。又朝旁邊偷偷瞄了眼后，忍不住羞澀的抿了抿唇就指著玉蟬問老人，「老闆，這個多少錢。」
「一律五十，給九十買一送一。」老人看著手上封面都掉完，破破爛爛的武俠小說，眼都不抬一下的回答。
「你有沒有看中的？我出五十你出四十一起買個？」陳佳聽了，用手肘捅捅身邊的女伴問。
「……唔，就那個手鏈吧。」女伴看了一圈后，指著放在旁邊的一串紅瑪瑙模樣的手鏈說。
手鏈旁邊放著一串兒銅製鈴鐺，有抹暈黃，也顯得小巧可愛，可惜鈴鐺邊緣的一圈兒流雲紋有一層綠色的銹，看上去不怎麼討人喜歡。
也許是有人故意做舊了想防出年份來，但卻沒人買賬。
這年頭，還有誰相信能在地攤上掏出古玩啊。
大人不信，年輕人不喜歡，也就被放置在哪兒了。沒見旁邊還放了十幾根兒爛木頭一樣的東西，說是沉香木嗎？
「行。」陳佳點點頭，正準備探身幫女伴拿過來，就從旁邊伸出一隻手，先一步撿起了那串紅瑪瑙手鏈。
——「老闆，這個多少錢？」
「一律五十，給九十買一送一。」老人依舊頭也不抬。
「便宜點兒唄。」後來的女生討價還價，一面將手鏈帶在手上回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同伴展示，「怎樣？我帶著好看吧？」
「好看啊，你皮膚白，帶這種紅色最好看了。」同伴附和點頭。
後來的女生聽了，抿唇一笑，狀似無意的偷瞥了宋胤一眼，沒見他有什麼反應，不免莫名失落。
她也是看見了宋胤，所以故意走近細看的。
漂亮的東西，總是讓人忍不住靠近。人也一樣。
再說……後來的女生微微揚了下下巴，又偷瞄了宋胤一眼。
——她其實也缺人追不是？
「不好意思，那串手鏈是我們先看上的。」陳佳站起身微微不悅的看著後來的女生。
女生聽了，挑眉，年輕的臉上有著桀驁，「哦？你們給錢了？」說完也不討價還價了，直接開始翻包拿錢。「老闆，這個我買了，來找我錢。」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陳佳氣，身邊女伴兒站起身拉拉她。
「算了沒事，反正我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陳佳聽了，依舊忍不住輕瞪後來的女生。氣悶。
「聽見沒？你朋友都說無所謂了。」女生近乎挑釁的看向陳佳，扭頭和同伴調笑，「狗拿耗子。」
「你！」陳佳氣憤。
「怎樣？！」
正互相瞪視時，一人從兩人中間越過，阻斷對方視線的同時，也讓兩方的注意力都忍不住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起銅質鈴鐺旁邊的一根木雕素簪，古樸無華，並沒什麼特別的，但老人卻在宋胤準確無誤的拿起那根素簪后，第一次從書本上移開眼看過來。看著他微抬高朝著陽，微轉了下素簪細細看了一會兒后，才看向自己開口。
「老人家，這金絲楠木素簪也是五十？」宋胤問。
一旁的陳佳和女生聽了泄氣。
——還以為他會幫忙說話的。
……男孩子的風度呢？
想到這裡，莫名氣惱。
老人聽了，笑著放下書，看著宋胤，「你這個少年倒是識貨，還是那句話，一律五十，給九十買一送一。」
「那您不是虧本買賣。」宋胤覺得有趣，覺得自己似乎遇見了曾經聽鎮國公……蘇簡講的故事裡的古怪隱世高人了。
頗感稀奇。
「識貨的就知道價值，不識貨的也沒人覺得它值錢。」
宋胤聽了，笑著點點頭。
原本兩個女生的拌嘴就有旁人站在一邊看戲，但沒想到的後面還有這麼戲劇化的一幕，頓時圍了不少人。嘖嘖稱奇的同時也探頭探腦的想看清宋胤手上那根金絲楠木素簪。
前幾天，前面的百年老店，剛賣了一條12顆兩厘米的金絲楠木珠串。賣了小五十萬呢！
現在宋胤手上這根素簪，怎麼說也上十萬了吧？
頓時有人起了心思，沖老人喊，「老闆！我出十萬買！」
「哎哎哎！十二萬啊我十二萬！」
「十五！」
一陣叫價頓時讓人忘了兩小姑娘拌嘴的插曲。
「東西在年輕人手上，我就賣他五十。至於他要多少錢賣和我沒關係。」老人家古怪得很。
但一句話頓時讓的眾人轉了叫價的方向。
「少年。十五萬賣不賣？」
「我多出五千！」
「……」
總之，等蘇簡拿著兩串草莓冰糖葫蘆擠進來的時候，一臉懵的看了看周圍，再望向宋胤。
……難道少帝已經好看到被人圍觀了？
唔——
「想什麼呢。」宋胤見蘇簡那副小模樣，笑著用手上的素簪輕敲了下她的頭，控制力道一點不重。
但這一舉動依舊讓剛才出價的眾人忍不住倒抽氣，忍痛捧心。
——不過是為宋胤手上的素簪。
「你來得正好。」宋胤將手上的素簪往蘇簡面前一遞，問，「這個你喜不喜歡？喜歡買來送給你。」
「這個？」蘇簡吧唧吧唧嘴，一臉古怪的瞅宋胤，「這年頭誰還帶這個啊……」
她可是有少女，頭繩都要選粉紅色噠~
蘇簡的嫌棄讓已經知道素簪價值的人又忍不住捧心。
——你這個不識貨的小丫頭！
蘇簡自然不知道人家的腹誹，她低頭看了看地攤，指著用廢玉玉料雕的只有指甲殼那麼大的小蓮蓬，對宋胤說，「這個挺好的。」
「哦，那個啊。」老人早就放下書，看得興緻勃勃的開口，「兩元錢一條。」
「這個便宜。我買七條周一送給小可愛他們。」蘇簡笑眯眯。
宋胤默默。低頭看看手上的金絲楠木素簪，慢吞吞抬眼看向蘇簡，「不要這個？」
「不要啊。不好看啊。」蘇簡眨眨眼。笑嘻嘻指著兩元錢一條用紅線編的掛件，「這個好，便宜還好看。」
宋胤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自家「大老粗」的將軍，點點頭，「行，那你選吧。」
「好嘞。」蘇簡歡喜。
宋胤看著她的頭髮旋兒一會兒后，將金絲楠木素簪往老人面前一遞，笑，「老人家還是收好吧，下次……」頓了頓，又垂眼看了眼挑兩元掛件的蘇簡一眼，繼續說。
「下次再賣給識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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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代可愛等人都收到了蘇簡的小禮物，雖是廢玉做的，但也可愛潤澤，外形好看。
只是送禮的人，一直目光獃滯，眼中含淚。
「這是怎麼啦？」傅原莫名奇妙。
錢磊聳聳肩。
只有坐在一邊看書的宋胤聽了，忍不住握手成拳，湊近唇邊假咳了幾聲。
唇角隱笑。
旁邊，傳來蘇簡語重心長痛心疾首往事不堪回首的囑咐，「兩位小可愛，你們一定要好好珍惜知道嗎？這條鏈子背後的故事，以及教育意義，實在是太沉重了……」
「……很重很重。QAQ」
代可愛、王妍霓：「……？？？？」
少帝忍不住又咳了一聲。
憋笑認真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