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總之,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蘇簡極其乖巧的跪坐在長椅上，雙手規矩放於膝蓋，看著宋胤。


  老實了兩秒后就切換成假哭的音調，準備拉上人少帝的西裝袖口，「老臣也是受害人啊……黃桑。」


  宋胤聽了。原本已經平復只顯五味雜陳的複雜情緒，一下子又有青筋隱隱在額頭浮現，斜眼睨視, 冷笑, 「……老臣？」


  「……嗝」


  嗯。單單兩字就按住了躁動的蘇簡。


  慫慫的看著宋胤，……打了個嗝。訕笑試探, 「……小女？」


  宋胤閉眼, 深呼吸。告訴自己這是法治社會。


  「聽說您這輩子身體不好, 可彆氣著了。……要不我先退下？」蘇簡看宋胤這幅樣子，實在擔心下一秒對方就氣得暈過去。


  到時候還要麻煩她來收拾, 吧唧吧唧嘴後補充，「我現在可是抱不動你的……」


  一說到這個，深呼吸努力平復心情的宋胤一窒，突然就因為她的話想起了自己當年唯一一次醉酒，也是被面前的人給抱回去的。


  「……」令人窒息的回憶。


  青筋從額頭上不再忍耐的蹦出來, 宋胤也跟著睜開眼冷冷看向旁邊的小圓臉少女。


  對上眼后又忍不住閉眼深深呼吸。


  ……好氣。


  然而要是現在有旁人看見這一幕，卻只會覺得眼前景象美不勝收。


  左邊。紅衣黑甲高馬尾, 一身戎裝的少女渾身詮釋著「可愛乖巧」的跪坐在那兒, 只是畫得略顯凌厲的遠山眉配上她臉上的笑卻顯得有些弔兒郎當小痞的模樣, 眉間紅顯得艷色靈動。


  右邊, 少年一身深色挺括西裝，右手插兜，雙腿.交疊，左手自然放靠在膝上，側顏看著身邊少女。眉眼深邃，細碎的光落在他睫毛上，讓原本淡泊如玉的面容似蒙了一層暖意。倒沾染了幾分紅塵的味兒來。


  一古典一時尚。一濃墨一雅韻。


  竟然也相得益彰，在一起無半點突兀。


  宋胤在蘇簡「保持超絕無敵之極度乖巧」的表情下泄氣，隨意的揮揮手，啞然失笑，「算了。」


  「……」嚶？！這麼好說話？！不虧是自己看大的好孩子。


  蘇簡竊喜，剛露出猶如老父親般慈愛關懷的欣慰，就被宋胤一個冷眼給瞪得瞬間煙消雲散。


  假意咳嗽了兩聲后，露出潔白整齊的小白牙，沖宋胤訕笑，「黃桑您可真是個大好人兒~」


  宋胤聽了，五味雜陳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眼眸里在清楚倒映出她的小模樣兒時，又略感牙疼的移開。


  ……一對上眼，就想起老將軍的尊容。


  頭痛。


  「其實說起來，你還是大宋的恩人。」宋胤靜默了一會兒后，看著某處和身邊的蘇簡說，「如你所說，要是蘇將軍那是就已經身死，即便是夏侯，也很難在那種情況下扭轉局面。大宋……很有可能在那是就將面臨亡國。」


  有時候，將帥就是一隻軍隊的主心骨，他也許本身並不強大，但只要「將帥」尚存，就能使軍心穩定。


  而那時的夏侯，還沒有蘇慎廉的威信力。


  當時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他。


  想到這裡。宋胤頓了頓后重新扭頭看向蘇簡，唇角輕勾，「也許，如果沒有你的奇遇，也不會有之後大宋，……甚至我。」


  蘇簡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手，訕笑，「您不怪我給您搗了那麼多的亂就好了。再說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說明大宋原本就命不該絕不是？我只是……恰好來執行了『任務』，但實際上。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


  「所以……該謝的還是這天意。我也很感激有這次的奇遇，如此才成為了現在的自己。」


  宋胤聽了，靜靜看著她笑了笑。


  良久后才長身而立，站定后看向蘇簡，「……但是不是別人。」


  「是你。」宋胤輕聲。「所以你當得起這聲謝。」


  「蘇簡，多謝你曾救我，救國於危難。」


  少年看著乖巧跪坐在那兒，仰頭看著自己的少女，鄭重頷首。


  「多謝你。」


  雖然這聲謝晚了很久，但好在我還有機會能親自說出口。


  陽光從樹冠上撒下，形成光柱，灑落在蘇簡細軟的發上，顯得發色偏淺，像個黃毛丫頭。


  ……可不就是個黃毛小丫頭嗎。


  宋胤看著她，心想。


  隨即伸手想拍拍她的頭，修長白皙的手卻在還隔著一點距離時頓住，惹得蘇簡疑惑的一眼。


  「……沒事。」宋胤心情複雜的收回手，重新雙手插在褲兜里，慢吞吞繼續開口。


  「……看樣子我還得適應適應。」


  ……蘇老將軍的音容笑貌啊……一旦和蘇簡重合，就挺令人感到窒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