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捲土重來
接受心臟移植手術后的人,性格大變,行為與從前大不相同,這種狀況的例子數不勝數……所以,這些盤踞在腦海里的聲音,好像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是這顆心臟原主人的意識吧……這麼強烈,這麼讓她心酸得想哭……
「別哭,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病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睛,神色前所未有的鎮定。
「我答應你,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奪走她一切的人總會捲土重來,在變得強大之前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原本坐在一旁的人,整個思緒都遊離在意識之外,而女孩突然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一句話讓他全身不由得的引起一個戰慄,他走上前兩步查看情況,「醒了?」
他的語氣有些不確定,喬一睜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面龐,那暗如死灰的眼眸里呈現出的是一抹決絕的厲色,那樣的眼神……不該在她的眼睛里出現啊……
「小燦,你沒走嗎?」喬一看著面前突然獃滯住的男孩,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先走吧,畢竟現在喬木因為我的關係,他可是很信任你的,我可不希望讓他覺得自己被一個小孩耍得團團轉。」
齊燦粗了蹙眉,「我不是小孩。」
「你不會是打算浪費時間跟我扯這個話題吧?我可不敢保證等喬木回來了,我還能不能堅定自己現在的想法。」
轉眼間,喬一撕碎了一直以來的風輕雲淡,眼中僅剩下了生死不明的決絕,「小燦,我答應你的提議,即使會死,我也要義無反顧,這一次,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聞言他只好憋住心裡的苦悶,默默地轉身離開。
剛目送著齊燦離開,轉眼就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
小護士輕聲詢問:「喬小姐,今天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喬一歪了歪頭,滿臉調笑,「總想睡覺算不算不舒服?」
小護士聞言笑了笑,「這是藥物反應,正常情況,沒什麼大礙的。」
「哦,那是不是不吃藥就不會這樣了?」
「這個葯得要吃上一段時間才行。」
喬一微微蹙眉,「好吧,麻煩你了。」
小護士搖了搖頭后便出去了。
喬一看到門口的人出去后,掀開被子,匆匆換上衣服,在看到無名指上的桔梗花后愣了一下,轉眼間便把它從手指上取下來……她一腳正要踏出ICU房門便撇見走廊那邊走來的一個身影,猛地躲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柱子後面緊貼著牆面,而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最後再深深看了走廊上那個快走到病房,笑得滿臉幸福的男人,喬一似乎可以想象出,再過幾秒鐘後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她默默地握緊了手,狠了狠心後轉身離開。
剛走到拐角就撞上了一個人,喬一低著頭立馬謹慎地抽回自己因為強行拔掉針頭而變得腫脹的手背在身後,「對不起。」
「你……你要去哪?」
一個熟悉的聲音引得喬一心裡一緊,抬起頭就撞上那個人緊張的眼眸,喬一冷了一瞬,沒理會她的疑問,一個側身就向樓下走去。
「你等等!你還沒有回答我問題!」看著喬一快速下來的動作,她更覺得此時的喬一怪異得反常,三步並作兩步走地追了下去。
喬一突然停步轉身,「你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誰……誰跟著你了?同……同一條路不行啊!」
喬一皺眉,「花南溪你什麼時候變成的結巴?」
「……」原本就不安的心在突然見到喬一后更是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想跟她對嗆起來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她不由得眼神閃躲,「你……你看什麼啊?」
喬一歪著頭打量了一陣,在聽到ICU病房傳出的吼聲后,她一個哆嗦,只好一把扯過花南溪,拉著她連忙跑進電梯。
花南溪被她一連串的動作弄得一頭霧水,電梯里一陣沉默,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趾,這種怪異的感覺更是讓她尷尬得要死,更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喬一接下來要做什麼?對於喬一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氣,她是始終習慣不了的,「那個……」
喬一抬眸看著對面反光里倒映出的人,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組織了半天的語言后問:「花南溪……你不會剛從……精神科那邊跑出來吧!」
「……你才是從精神刻跑出來的。」
喬一眯眼,「反正不是來看我的就行。」
花南溪撇嘴,「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受不起不行嗎?」
「你就一定要這麼說話嗎?」
喬一瞬間收起了臉上的漫不經心,逼仄地對上她的視線,一字一句問道:「難道你覺得我還要和你說聲謝謝嗎?以為不是直接造成的傷害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么,讓涇楚傷害我的慫恿者是誰?花南溪,如果本質就不是個好人,就麻煩你不要強裝成善良的樣子,一直做個壞人就好了,反正我也不能對你做什麼,你何必裝得楚楚可憐?」
「……」花南溪望著某處的目光愈發變得冰冷起來,藏在後背的手早已經緊握成拳,顧不得對面那個人對她說什麼,她現在恨不得立刻……
「不要管我,不要同情我,不要對我好,更不要對我抱有任何期待……如果不能讓一切回到最初的樣子,你這樣的做法只會讓我更加討厭你,可是你知道的……現在早已物是人非,我們之間永遠都只會維持這樣的關係。」
花南溪的下唇被咬得慘白,看著喬一的目光最終變得黯淡下來,「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什麼?」
「因為很快我們所有人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也就再也不用這麼痛苦,失去你之後,大家可能一時間會接受不了,但是再過個幾年,大家都會將你遺忘得一乾二淨,我敢保證,我就是第一個將你遺忘的人,聽到這樣的話……你滿意了嗎?」
喬一僵直著身子看著面前的女孩愈發奇怪的神色,內心止不住地抓狂,自己全身的血液頃刻間凍結了一般,不自在地瞥了一眼那個數變換慢得要死的樓層顯示器,喪著臉吹開落到額前的碎發,「滿意,這才是我心中的花南溪。」
隨著電梯門的打開,喬一絲毫沒有停留,大步大步地走出了花南溪的視線,她看著那個急匆匆逃離開的背影,覺得氣憤又好笑,「明明那麼渴望溫暖,現在卻自我封閉,喬一,我能說你,真的很可笑嗎?」
相比其電梯內怪異的氣憤,此時ICU病房內才叫做是滲人得可怕。
「人呢?!我問你們人呢?」
喬木的狠厲決絕的神情將護士震得半天回不過神,整顆心臟難以抑制地狂跳,慌張地開口,語不成調,「剛……剛還在的……」
「剛剛?是什麼時候。」他的手指從床單上輕輕劃過,手腕猛一發力掀起了蓋得嚴實的被子,冰冷的空氣里頓時被攪出一陣寒風,被褥里已無餘溫,凌亂的病號服像是被人慌張地藏掖在病床一角,白色的床單上是針頭帶著血跡滲透出一片淡紅。
「看來……你們醫院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了。」
「不可能……」她失神地搖了搖頭,她出去的時候明明還在的,不可能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聲音已經顫抖得不成樣子,指甲不由自主地扣緊,「可能是喬小姐出去散步了。」
喬木緊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低至谷底,「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齊家大宅內。
「你……你怎麼在這?」
齊燦禮貌地朝他微微頷首,「爺爺。」
齊振海瞥了一眼他身側的行李箱,眼尾浮起細小的皺摺,「你願意搬回來住了?」
「在外面住久了,難免會有點想回家,公司那邊看了我的身體報告就沒什麼安排了,畢竟以我目前這樣無力的狀態,的確需要好好修養一陣子。」
齊振海欣慰的點點頭,「回來就好,還好有你陪陪我,要不然我一個老頭子留在這裡確實是太過冷清了。」
「嗯。」
看著少年依舊溫潤的臉,他有些猶豫地開口:「齊燦,你別擔心,我又幫你預約了一位醫生……」
齊燦稍稍愣了神,搖頭,「不用了,剛好這段時間我都沒什麼事,比較想出去四處走走,這些年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才發現卻又追悔莫及……」他淡淡地垂眸,「至少現在一切都還很正常不是嗎?」
「齊燦……」齊振海轉頭看著那位少年,臉上難得的露出難色,他知道接下來的話對這位少年太過殘忍,但……
「你的眼睛,是真的……不可能治好了。」
齊燦眉頭蹙了一瞬,「齊爺爺,你的玩笑說得真是越來越沒有意思了,我放下這麼多工作,一聽說你回國了就跑回家來陪你,我已經在這裡看了一個下午的《論道》,你這個時候卻跟我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的眼睛什麼時候有問題了?」
看著齊燦用那一張倔強的臉說著那些話,齊振海心裡是心疼的,如果不是因為救他的話,這個孩子的眼睛就不會被液體腐蝕,看了許久他才開口說:「你的書,好像拿反了。」
「……是你看錯了,這本書就是這個樣子。」
他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捏著書的手輕輕顫抖,臉上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從醫院見了喬一回來后,整整一個下午,他真的,什麼都看不見……
這一次是他真的有了想讓他死的那個人,是齊振海……
醫院內里監控室的氣氛異常的怪異,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聲,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女孩動作迅速敏捷地拔掉手上的針頭,匆匆換了衣服后,沒有一絲猶疑地走出了病房。
而坐在顯示器前的那個男人,緊抿著唇沒有說話,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到他顫抖的手緊緊握住,額頭上也因為隱忍而滲出了不少的晶瑩。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