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心皆可怖
齊燦就像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低著頭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本來這個結果現在跟你說也沒什麼意義，但是想著你也許是好奇的……我前段時間跑去找齊振海了，連續幾個晚上沒有睡，查出了一些關於當年的資料，你根本想象不到齊氏夫婦有多麼罪不可恕，你的父親根本就沒有害死齊氏夫婦，反而是這場陰謀的犧牲品。」
齊燦忽然笑出聲，「當年有多少人無辜成為齊氏夫婦的實驗品，後來事情敗露，他們為了留住那個實驗基地，讓他們的研究可以繼續下去，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來轉移警方的視線，他們當時是有名的物理學家，一旦死亡一定能引起軒然大波，為了讓整個死亡經過變得合情合理，就造成了你父親的偷盜研究實驗，害死齊氏夫婦這一說法……直到現在，這件事還是被壓得死死的，我去問當年調查案件的警察，他們竟然問我是不是想寫小說。」
喬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著眼前白得刺目的被子不由得顫抖起來，「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喬一，你確定還要這樣一直軟弱下去嗎？為什麼寧願欺騙自己也不願接受聽到的事實？你一味地保留你那可笑的包容心，沒有人會因為你的善良而停止對你的傷害，你沒有欠任何人，為什麼不學會反擊？」
喬一目光閃躲，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喬木他……」
「喬一！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還要躲在喬木的保護下渾渾噩噩地過多久？先是你的父親，現在又是你，下一個是誰？」
他的聲音瞬間引得喬一渾身戰慄，她搖了搖頭，「過去怎麼樣，我真的不在乎……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齊燦摁住她的手臂，目光逼仄地看著她，「那現在呢？你也不在乎嗎？出事那天，按照他們的計劃原本應該是你和喬木一起上的車，那些人的目的已經不單單是你了，朴鍾仁因為現在還生死未卜，還是說你不在乎朴……」
「齊燦！別說了……算我求你……」瞬間爆發出的音量太過用力，使得她此時整個人連一口比較順暢的氣息都接不上。
話音剛落，齊燦便猛地加重了力道，「你打算一直耗下去嗎？」
「……你先把我鬆開。」
「鬆開了又怎麼樣呢？你只會把我剛剛所說的話拋之腦後，然後繼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過你的生活，等待著下一次厄運的降臨。」
喬一被他執拗的話噎得一時無話，低頭微微喘息，「為什麼非要管我的事？你就不能好好唱你的歌嗎？」
齊燦眼底的情緒晦澀難辯，「現在你知道每當你多管閑事的時候，那個對象有多無奈了嗎？」
「……說了這麼多，你想怎麼樣？」
齊燦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著面前的人，彷彿試圖透過她的瞳孔探尋某些藏匿的情緒，「我要你全部地信任我，因為我是唯一能夠幫你的人，齊藤現如今被齊振海追得可緊了，我看齊振海似乎是打算馬上就要回國，在這裡等死不如先發制人。」
喬一臉上的神色分毫未變，上佻的眼角微微顫動了一瞬，嘴角卻慢慢牽起一絲不明的弧度，「一直以來還是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你居然有能耐查出這麼多連齊藤都不知道的消息，並且還能這麼完好無損地回來告訴我這一切，恐怕連齊藤都做不到呢？如何查到的這個過程卻被你一筆帶過，只給了我一個結果，你讓我相信你？」喬一搖了搖頭，「我想……齊藤的爺爺跟你的關係應該不止是收養這麼簡單吧。」
齊燦臉色微變，不安地抬起頭。
看著面前這個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男孩，喬一試探性的叫：「小……小燦？我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強迫得了，至於你今天說的，我會仔細考慮，畢竟……」喬一緩緩覆上胸口的位置，眉峰一佻，「畢竟這裡兩條扭曲的疤痕，可都是你們齊家賜我的，。」
齊燦眼眸輕抬，嘴角一勾，「誰說你不聰明？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現在齊藤馬上就要到中國，而你的消息被封鎖得很好，幾乎沒有人知道你出事，雖說目前並不清楚齊藤到底知不知道你受傷的事情，但如果他知道你受傷，我相信他一定會配合我的計劃。」
喬一蹙眉，「為什麼我受傷的消息被封鎖得這麼好？這次事件鬧得這麼大，怎麼可能……」說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出事這麼長時間，她好像確實連警察都沒有見過，按理說作為當事人，理應接受那些審問流程的……
齊燦搖了搖頭，「你不會這麼久都沒發現喬木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吧？能在這條路上混得風生水起，甚至是把名頭都打到了國外的人，你真的覺得他簡單嗎？」
她瞪大了眼睛，指尖默默地收緊，「不可能！他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他這麼樸實單純，他跟你們絕對是不一樣的！」
「是嗎？說話最好要留點餘地，萬一哪天你就發現他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了呢？到時候你該多難過。」
聽完他的話，喬一沉默了良久，再次對上那個男孩的眼眸，那樣的神情不由得讓喬一心裡不安起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不用害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他，那些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跟我沒關係，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齊藤，並且讓他按照我說的做。」他說得風輕雲淡，就像是在陳述一個完全不需要解釋的事實。
「齊藤這麼高傲的人，你為什麼覺得他會選擇配合你呢？」
「他一定會的，因為他已經孤注一擲並且毫無退路……所以我們要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找到他，如果再讓他落入齊振海手裡，那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
喬一皺眉，「你為什麼幫我？因為我曾經幫過你，你就不惜把自己也給搭進來？這樣的理由也太牽強了吧。」
齊燦無辜地聳聳肩，「誰知道呢？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沒我可真辦不了，所以如果需要我的話，你儘管拿去用好了。」
「你這語氣搞得我像個拐賣人口的。」
齊燦撇撇嘴，「我不就是你拐來的嘛，你看看自己運氣多好，上哪去找一個我這麼好的弟弟？」
喬一看著齊燦又變回平時那副模樣，不爽地翻了一個白眼，如果不是她的雙臂還在隱隱作痛，她都要懷疑剛才和她說出那些話的人不是面前的男孩。
沒過多久，可能是藥物的原因，接二連三的哈欠讓她泛起層層睡意，不顧旁邊那人的視線，自顧自地開始倒頭大睡。
齊燦垂眸看向床上那個呼吸漸漸平緩下來的人，眼眸里卻暗流涌動，他絲毫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只是徑自找了一個舒適的地方坐下，眼眸盯著床上的人沉思著些什麼……
一個女孩正坐在車廂內兀自耷拉著眼皮，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要下車。」
「南溪！你是不是瘋了！這裡是市中心！」
她完全濾過一旁那個人的怒吼，又再重複道，「我要下車。」
「南溪你……」
「我要下車啊涇楚。」她轉過頭，視線里的光影若有似無，虛空的焦點投映著單薄的影子，早就已經乾涸的瞳孔深邃得沒有邊際，「求你了……」
涇楚聽著她嘶啞的嗓音，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終是拗不過她，別過臉對著司機輕聲說了幾句，轉回身子卻不再看過去，嘴裡還不忘老媽子般的叮囑著。
「待會兒下車我陪你一起，在路上一定要小心一些，被人認出來了不用跑，打死不承認就好，畢竟你在公眾的面前形象一直都是明朗又正面的，還有什麼來著……還有，明天你有三四個行程要趕，一定要早點回去……」
花南溪直接打斷他的話，「我要去看她，你確定要跟著我嗎？」
縮在座椅上的男人瞬間止住了喉嚨里的話，最後卻唇齒艱難的擠出一句，「……記得早點回家。」
「謝謝你啊，涇楚。」
一座聳立的大廈里，男人正蹙著眉翻看著手裡一疊疊永遠都看不完的資料。
「砰」的一聲，沒有經過敲門的環節，一個人就急匆匆地窗門而入，「涼總，那個……那個齊副總回來了。」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完一句話，眼睛緊盯著坐在辦公桌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等待著他的下文。
聞言後涼慕手上的動作倏地僵住，失神地看著面前白花花的紙張，嘴裡喃喃道：「怎麼……回來的……」
站在門口的人不知道涼慕的話是在問他還會在自說自話，只好硬著頭皮回道：「不是很清楚，我只是看到他來了一趟公司就匆匆離開了。」
「你出去吧。」
「……好。」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複雜多變，每個人都不能保證自己是一個完全的善人，就像不能保證明天會發生什麼一樣……從前惡毒的人大多面目可憎，而現如今人心皆可怖。
百貨大樓的大屏幕上映著少女好看的笑臉，而那個在大眾面前笑得一臉燦爛的女孩，此時此刻正漫無目的赤著腳走在街上，原本好看的高跟鞋早就不知所云，她走起路來有些搖搖欲墜，全然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哎，你看那個人是不是花南溪啊？」
「瘋了嗎？花南溪怎麼可能像她那樣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
「也對，看起來神經兮兮的，嘖，長這麼漂亮真是白瞎了……」
女孩沒有理會周遭紛亂複雜的聲音，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全然不會管他們周圍發生了什麼，眾說紛紜，誰還會在乎那麼多。
她終於走到了原本說好的目的地，始終沒能進去，她翻遍了所有能想到的理由，卻沒有一個能讓她理所應當的走進去……
此時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連睡一個覺都睡不安穩，就算是再好的藥物，都沒有辦法讓她聽不到那個聲音……
那個一直藏在她心裡，反反覆復叫喚著的聲音，這種莫名其妙又有些滲人的感覺，明明應該十分排斥，可事實卻是悲傷得讓她止不住泛起一陣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