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不會欺負你的
喬木雙腳就像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心臟像是被剛燒開的熱水燙出了許多皺摺,無論他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撫平,怎麼可能不在意?自己最心愛的女孩被別人覬覦,而那個女孩卻還不止一次的把一切一筆帶過,怎麼可能會不在意?
人的一生總會遇到很多人,有人給予幸福就會有人給予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對等的。
等整個病房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喬一緩緩拿出擱在床頭不知已經震動了第幾次的手機,她才看了一眼便摁掉了來電。
緊接著播出了另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喂,媽,我是笑笑……我想知道關於唯威海的一切,這一次,不要再對我所有隱瞞好嗎?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電話那頭過了許久,傳出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隨後就是女人蒼白無力的一句話,「好,媽媽全告訴你……但是你要先原諒我們好嗎?」
「……好。」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的天還沒亮,而她卻始終都無法入睡,而她眼前的這個人一直來回跺步,已經數不清這是他走的第幾轉身。
「朴大傻,你這樣走得我想吐。」她實在忍無可忍。
「我就說吧,一直以來的感覺是對的,我的直覺一向不會有誤,從前看見齊……那個人!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一一,不是我說,你現在的表現也隱隱讓我感到不安啊!」
喬一有氣無力的回答他,「你做夢呢吧。」
朴鍾仁一隻手攬在喬一身前的手背上,上面落下一滴又一滴的溫熱。
他本想逗一逗喬一,此刻卻心緒全無,在看到手背上的晶瑩后怔愕了許久,「哭了?」
「是真的……」
「什麼……什麼是真的啊?」
頭頂的白熾燈刺進她的瞳孔深處,映得含淚的眼眶也被這般逼仄的絕望不留縫隙地填滿。
「早該猜到的,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遇見,又怎麼會有這麼多牽扯,早該懷疑的……」
「一一,你怎麼了?」
喬一搖了搖頭,回憶一點一點在她的腦海中串聯起來,那些痛苦的、激動的、難忘的、幸福的……全都湧上心頭,所有的疑問,終於完美地連接在了一起。
「一一,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心臟處一陣陣抽痛,耳邊嘶啞的聲音也換回她四散的思緒。
「你別亂想了,求你,別再有什麼意外了,你只需要好好活著,像你這麼愛吃的人,如果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多少飯店該感到惋惜……」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熟悉的調侃,讓喬一出愣的目光抖動。
「想都別想!」
「怎麼辦?」喬一骨節分明的手撫上雙眼。
「什麼怎麼辦?」
「我很……很害怕。」
「……」
朴鍾仁攔在喬一身前的手被她輕輕抽開,只見她身體輕顫,眼神里滿滿的都是錯亂與不安,朴鍾仁眼神微晃,「一一,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說,你又知道了些什麼?」
朴鍾仁話音剛落,他明顯感覺到喬一身體瞬間僵住,指尖殘存的溫度在分秒中漸漸流失。
他不由自主地握住喬一的手。
「你……你幹嘛?」喬一立刻謹慎地抽回自己的手,此時的她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刺蝟,一丁點的晃動都能讓她瞬間變得凌厲起來,這種狀態光是看著就詭異得令人生懼。
「你別怕……」朴鍾仁執拗地拉住她的手,女孩內心的恐懼與無力的掙扎被他收盡眼底,作為一名心理專家,他第一次在面對患者的時候產生了慌亂,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貫徹全身。
「我不會傷害你的。」
「……」喬一看著他說話時格外溫柔的眉眼,倏地渾身一怔。
「我只是……想要幫你捂一捂手而已。」
他好看的桃花眼明朗得就像今晚浮在水上的圓月,垂頭時嘴角又帶著和他標誌性的微笑,好看得不像話。
「……你」朴鍾仁掌心灼熱的溫度貫徹進她的五臟六腑,那一刻她真的相信,他是真的能治癒人心的。
一牆之隔的窗外,一個好看的少年突兀地垂下了眼眸,「走吧。」
少年身後的人不樂意地皺起了眉,「不是啊!你從錄製節目的現場匆匆忙忙跑出來,好死不死終於趕到了,你現在又不進去?你玩呢!」
「回公司吧,這裡已經不需要我了。」少年說著抬腳就往外走去。
「齊燦!你慢點好不好?你哥我不容易啊!」
齊燦身形頓了頓,隨後報復性地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走。
男人拋出一個驚天大白眼,「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說什麼就做什麼,來都來了,你好歹讓人家知道你的心意也行啊,要不然白跑這一趟了,回去還不知道要被怎麼罵呢。」
「……」齊燦聽著他的聲音不為所動,自顧自地往前走著,他做事情向來不需要跟任何人說明,他一心為的,自始至終不過一個她而已,就算她只是把他當作弟弟,他也能繪聲繪色地演繹好這個角色。
經紀人斜拖著沉重的腦袋,困得上下眼皮都要粘合在一起,看了一眼後視鏡里,從上車就趴在窗邊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男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真不知道你天天在想些什麼,憑藉著你父母賜你的這張皮囊,想要什麼樣的女孩都行,偏偏喜歡一個有夫之婦?」
齊燦搖了搖頭。
「你還不同意我的想法啊?難不成我眼睛是瞎的?上次你生日的時候匆匆忙忙跑走就是去找她吧。」經紀人已經習慣了少年私下的沉默冷然,對他一貫不說話的態度也沒有任何情緒。
「……」齊燦一時間連答覆都沒再給出,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冰冷的機器。
經紀人斜瞥了一眼窗外的車燈,又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回公司吧,到了叫我。」
過了許久,就在他都覺得自己已經迷迷糊糊要進入夢鄉的時候,隱隱聽到少年好聽的聲音響起。
「我的人生是她給的,所以沒有權利動搖她的生活。」齊燦原本灰暗的眼眸動了一瞬,就像突然被注入了神采。
經紀人不得不有氣無力地敷衍著,「是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說這一次我是不是不該這麼輕易放過傷害她的人。」
經紀人疲倦的聲音回答他:「……是吧。」
在他模糊的意識里感覺到少年似乎沒有再說話了,終於睏倦地沉下身子,意識又開始渙散。
齊燦的眼睛忽然掃到一個身影,紅著的眼睛又悄悄染上了笑意,白凈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在窗沿上。
緊接著再也撐不住疲勞的身體,倏地一聲倒在靠背上,「我不回公司。」
正在開車的司機慣性地輕踏了一下踏板,緊接著就是鬆懈的身體整個的往前一傾,他疑惑地看著齊燦等著他的下一句話,「那我們去哪?」
「余山。」
司機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麼……」
「我從前住在那兒,突然想回去。」說完后他仰頭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闔上的眼睛此時看起來平和溫順,兩隻手抱在一起一動不動,整個人的狀態像是放下了平日里冰冷的戒備。
司機看他這樣顯然是沒有了解釋的想法,扁了扁嘴扭過頭一臉鬱悶,「好吧,那我們下個路口再掉頭。」
安靜的病房內,一個女孩蜷縮在潔白的病床上,手機上亮著一張照片,照片里,那個對她而言無比陌生的男人和她的媽媽笑得一臉幸福,而男人的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她。
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天,她始終無法釋懷。
那個男人是她從小無比期翼的父親,她的幻想里,他是一個超人,是一個英雄……可此時此刻,所有的期翼都不存在了,男人的臉對她而言,真是莫大的諷刺。
父親……多麼偉大,多麼美好的辭彙,為什麼在她身上,卻像是一個無窮無盡的詛咒呢?為什麼她活到現在,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災難,所有的悲傷,所有的脆弱,都是這個從未見過面的男人帶給她的啊?
離開她還不夠嗎?還要帶給她一個血腥殘忍的場面?離開她還不夠嗎?還要給她留下無窮無盡的恨意和掙扎?離開她還不夠嗎?還要在她剛剛舔好傷口后,再給她一個翻天覆地的真相……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她?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等著她?到底還有多少傷痛留給她承擔?
她真的,已經崩潰了啊!她再怎麼逞強,再怎麼裝作若無其事,再怎麼經歷了千錘百鍊。
喬一緩緩撫上心口……這裡還是會痛啊!為什麼要讓她來承擔這一切?
「砰!」
整個手機,頓時被摔在牆上,原本平滑的屏幕變得支離破碎,就像她此時的心一樣。
一直以來她都堅信,只要她對每一天懷有期翼,對世界回饋最大的溫柔,就會獲得美好的人生,可她堅持的又是些什麼?這二十多年,她到底!都在活些什麼啊?
就在幾個小時前,她終於知道了一直以來想要的答覆,原來她的存在只是一個意外!僅僅只是個意外而已……她這麼努力地想要被人們接受,最終得到的就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意外?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被當作垃圾一樣的拋棄,像個累贅一樣的存在,所以一直以來都得不到重視?
所以媽媽才會在她年幼的時候總會忘記關心她,以忙為借口,絲毫意識到那個年幼的孩子心裡有什麼在扭曲起來,如果……如果不是喬木,她或許早就撐不下去了。
她壓抑著哭聲,在病房裡狠狠地啜泣著。
「咚咚咚……」病房門突然被敲響,不管門外的人如何旋轉扶手,都沒辦法把門打開。
喬一猛地抱起一個枕頭砸在門上:「走開!我誰都不想見!」她把頭窩在膝蓋里,眼淚滂沱,突然門外傳來的聲音終於將她從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拉回了思緒。
「老婆,我怕冷!我要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