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三種花
沈光年來到帝都,天氣還好,陽光明媚,霧霾也不多,他戴上口罩和帽子,坐上出租車,隨意找了間酒店。
掃墓一天就可以,他之所以要用三天,是有要做的事情,他要確定自己的猜想,李在晨有沒有報仇。
沈光年換上黑色的正裝,神情肅穆,手裏捧著一束蘭花,他的母親偏愛蘭花。中國人曆來把蘭花看做是高潔典雅的象征,也有借蘭來表達純潔的愛情。
沈光年的母親沒有宗教信仰,也沒有什麽特殊的要求,就葬在了公共墓地。雙人墓地,他不知道父親百年以後會不會和母親合葬,也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他或許會比父親先去找母親。
墓碑上的照片是母親還沒生病的時候,那時的她開朗活潑,柔光流轉,給她照相的應該是父親吧!
沈光年不知道這張照片,隻是看著母親的眼神,那是戀愛中的女生的眼神。
他的相貌隨母親,眉眼,臉的輪廓都很相似,他的母親也是難得的美人。
書香世家出來的,應該是名門淑女,沈光年的母親卻帶著親和感,平易近人。
她不被世俗的條條框框束縛,勇於追求自己的愛情,向世人證明,她的眼光沒有錯,她的丈夫是個了不起的人。
沈光年把花放在母親的墓前,盤膝坐下,閉上眼睛,和母親用心靈交流。他不知道有沒有靈魂,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沒有科學依據。
如果有,他想見到母親,想見到李夢琪,他欠她一個回答。
他就這樣坐了幾個小時,腿都有些發麻,他略微活動,然後起身。
母親墓前有三種花,引起他的注意,蘭花是他送的,白玫瑰,白菊花是誰送的呢?
外公外婆還在外國,父親是知道母親喜歡蘭花的。
他看見在不遠處做環境美化的管理員,他和管理員也算熟悉,就上去搭話。
“劉叔,有誰來祭奠過我母親嗎?”沈光年問道。他見花還沒有完全枯萎,應該是最近的事,劉叔應該有印象。
“白玫瑰是個很漂亮的女人送的,白菊花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送的。”劉叔回答,墓地雖然大,但是,都是等著清明節祭奠,鮮有提前來的。而且一個墓有兩個人來,他就記住了。
“那個男人有什麽特征嗎?”沈光年猜出那個女人是周晚晴的姑姑,男人,他真的沒有一點頭緒。
劉叔仔細的回憶當時的情況:“說是祭奠,更像是懺悔,他跪著磕了幾個頭,嘴裏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劉叔當時正在立禁止燃放炮竹的牌子,被男人的行為嚇到,差點傷到手,因此印象深刻。
“謝謝劉叔,給您帶的酒放在窗台上了。”沈光年道謝,他每年來都會給劉叔帶點禮物。
“又讓你破費了。”劉叔覺得不好意思,每次都收到貴重的煙酒。
“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次。”沈光年呢喃道,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眼底閃過一絲悲傷。
沈光年離開,看見了等他的饒皓月。
他一早就發現饒皓月的存在,隻是沒有理會,她自己會耐不住性子跳出來,早就想到,隻是沒想到那麽快。
饒皓月直接摟住他,一點也不知道什麽叫矜持。
沈光年掙脫開,被她順勢牽住手。
“這是底線了,你敢放手,我就跳到你的背上。”饒皓月威脅道。
沈光年苦笑:“我現在很傷心,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
“不行,一個人待著會越來越傷心。”饒皓月搖頭,她打定主意要纏著沈光年。
沈光年允許饒皓月跟著,但是把牽著的手鬆開。
饒皓月不甘的咂嘴,小聲道:“小氣!”
兩人乘車來到正在改造的地方,這裏是一切事情的起點。
沈光年就是在這裏和混混們打架,被綁架,有了後來的一係列事情。
記憶裏的地方被改的麵目全非,隻有街頭破舊的小賣部還開著,老板坐在門口抽著煙。
沈光年收拾心情,大步的走到小賣部,挑選了一些商品,放在櫃台上,叫老板來結賬。
“老板,麻煩看看多少錢?”沈光年喊道。
老板吸完最後一口煙,將煙掐滅,扔進旁邊的撮箕裏。
他眯著眼點算,這個小店沒有收銀台,都是靠老板親自算賬。
現在有了很多的超市,方便,小賣部也就一些小孩買點零食,大人買點煙,落敗的樣子,也開不了多久了,白天的時候光線都透不進來,老板舍不得點燈,心疼電費。
“老板,以前這裏不是有很多小混混嗎?怎麽不見了,治安變好了?”沈光年假裝聊天。
“這治安什麽時候好過,那些小混混死了。”老板先是嘲諷了治安問題,然後說出混混死了。
“怎麽死的?”沈光年追問。
“死就死了,什麽怎麽死的。”老板明顯不想提起這個話題,他瞪了沈光年一眼,怪他讓自己想起不好的事情。
“十七塊五。”老板點算清楚,這些商品的價格沒有人比他清楚。
沈光年遞上一張五十。
老板接過,手不停的撫摸,大半個身子伸出櫃台,借著光,仔細的看,做小生意最怕的就是收到假錢,商品沒有了,還倒給錢。
沈光年也不催促,站在原地等,饒皓月直接打開零食開吃。
她從小養尊處優,這些零食,她是真的沒有吃過。
老板找了堆零錢,反反複複數了幾遍,才遞給沈光年。
沈光年收下錢,提著零食,帶著饒皓月離開。
兩人回到酒店,沈光年先發郵件給老六,讓他幫忙調查,這次查的不止一個人,而且沈光年不知道他們的真名,隻知道一些外號,所以,他不求馬上就能知道。
“這些零食挺好吃。”饒皓月像發現新大陸,一個人把零食全部消滅。
她被辣的出汗,手扇著風,嘴吐著熱氣,沈光年給她倒了杯水。
她喝完水:“沈光年,你怎麽不心動,我都這樣勾引你了。”
沈光年頭上有問號,心想,這算勾引?
“對不起,我不喜歡香腸嘴。”沈光年看著饒皓月因為辣,微微腫起的嘴笑道。
饒皓月因為很少吃辣,隻覺得嘴唇發麻,根本沒有發現嘴唇已經腫起。
她拿出鏡子,看見自己的嘴唇,咆哮出聲。
沈光年自覺的捂住耳朵,他承受不住河東獅吼。
辣勁上來,饒皓月覺得喉嚨很疼,喝水也隻能緩解,嗓子直接說不出話來。
連抱怨的話都說不出,隻能求助的看著沈光年。
沈光年去買了點藥,她吃完之後,好了很多,隻是嗓子不能大聲說話。
原本悲傷的心情,一番折騰後,減輕很多。
“我們來交換秘密。”饒皓月突然提出,其實是她仔細思考的結果,兩人對對方的了解都太過表麵,共享秘密是促進關係的好方法。
“你去過我家,應該知道那裏結構複雜。”饒皓月沒有聽到回答,就開始說。
沈光年點頭,確實是個迷宮似的堡壘。
“我小的時候,無意間看見我的兩個叔叔在裏麵互毆至死,爺爺坐在旁邊冷酷地看著。”饒皓月的表情嚴肅,這件事,她從沒跟誰說過,是她心裏的秘密。
她原本是和司歆瑤一樣的,被家人嗬護的小公主,可是,經過這件事,她害怕自己也會被卷入其中,對她的心裏造成很大的陰影。
手足兄弟自相殘殺到死,這是多麽殘酷的事情,她不想害別人,可是,也不想被害,她的出生決定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承認剛開始選你,是因為你的家世背景,現在,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若喜歡,我就為你爭家主之位,做你身後的女人,你不願意,我們就離開這裏,做對神仙眷侶。”饒皓月正式的告白,她的眼裏是柔情,語氣也是認真。
麵對如此坦誠的告白,沈光年有點感動。
“不介意,就聽聽我的故事。”沈光年決定把毫無保留的完整故事說出,不止是饒皓月,他也決定告訴安憶夏,告訴喜歡他的人。就算死,他也要把一切都說完。
“我有個很好的朋友,他叫李在晨,他有個妹妹叫李夢琪。我們三個是很好的朋友。”沈光年回憶起三人的友誼,臉上掛著笑容。
“在晨的父母相繼去世後,在晨為了撫養妹妹就輟學,他沒有接受我的幫助。”沈光年當時以為是因為李在晨的自尊心,後來才知道是因為李夢琪,他不希望李夢琪因此有自卑感,覺得自己配不上沈光年。
“我是個對感情不是很懂的人,如果不當麵說,我是不會知道的。”沈光年承認自己在感情方麵確實遲鈍,但是也非他所願,他沒有喜歡過的女生,不懂得暗戀的感覺。
“在晨告訴我,夢琪喜歡我,但是,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為了維係三人的感情,我裝作不知道,還多次阻止夢琪告白。”沈光年承認自己的卑鄙,因為不懂得如何處理,他故意不給李夢琪表白的機會。也造成了悲劇。
沈光年的眼睛開始濕潤,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被綁架之後,我打電話給父親,他拒絕交付贖金,還報了警。”沈光年對父親的恨意明顯,綁架他的是未成年的人,不是專業的綁匪,聽到沈父不會交贖金,當然情緒不穩。
“當時情況混亂,給了父親的政敵機會,他派來的警察槍殺我,隻有夢琪發現,她不會說話,於是就替我擋了子彈。”沈光年的眼睛發紅,眼眶欲裂,他恨那個警察,恨父親的政敵,恨父親,最恨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