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丞相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同時愣怔，他從未對皇帝用過如此語氣說話，從來都是畢恭畢敬的。所以，皇帝剛才的舉動已經讓他徹底失望了？
「丞相大人到底是奉誰的命？你一定很清楚引敵入宮相當於判國，其罪當誅，且是九族，你可要想清楚？」
「殿下……」老丞相突然淚眼朦朧，看了皇帝一眼卻又不敢說，「陛下，有些蠱害人害己，還請慎重。」說著抹了把淚一躍而起，朝一邊的牆壁撞去。
林蕭好歹是練過的，他話沒說清楚就想撞牆去死，那必須不允許。所以老丞相往牆上撞時，他迅速過去攔他。老大人想死的心很堅定，這一撞林蕭直接就往後倒，他躲閃不急心想倒就倒吧，但還是以手撐地，另一手扶住老大人，不讓他摔著。
只聽「咔嚓」一聲，他心裡一驚，一陣巨痛自左臂傳來，他知道自己這條胳膊斷了。
「快，傳御醫！」皇帝一驚，似乎是被嚇到了，大太監領著幾個小太監著急忙慌地上前扶他們。
林蕭咬著牙站起來，「沒事，看看丞相大人怎麼樣了。」
老丞相一心想死卻被攔下，此時已淚流滿面，不知道怎麼面對太子。何況太子還為他受了傷，他遲疑著看著林蕭，「殿下，老臣有罪。」
「老大人何必想不開，所有事都有因果，都是輪迴，生命也一樣，當謹慎對待。」
「是。」老丞相看了皇帝一眼，又遲疑著上前，「陛下莫再用蠱了，那並非正道。」
林蕭手臂痛得麻木，聽了丞相大人的話心上一驚，轉頭看皇帝，「父皇，在用什麼蠱？」最主要，他哪裡來的蠱？
這麼一想簡直遍體生寒，難怪他覺得皇帝之前在審問時不對勁，原來隱藏了這麼大的秘密。他莫非瘋了？又不是不知道蠱毒的厲害，居然敢主動用蠱！
「丞相大人如此做，朕也十分茫然。太子你看，朕像是用過蠱的嗎？或者說朕堂堂一國之君，還需要對誰下蠱？」他冷冷地看著老丞相，如果眼神能殺人，他怕是早死得透透的了。
「陛下如此說，老臣實在失望，也沒什麼活著的意義了，辜負了殿下的相救。」老丞相顫巍巍地放開扶著他的小太監的手，似乎生無可戀，嘴裡喃喃，「老臣雖有私心，但對南寧忠心耿耿，更是忠於陛下，所以宮變時廢后出事老臣才一力站了出來。陛下如今卻……老臣很是後悔將遇到那人的事稟報了陛下，當初若是……直接交給大理寺……」
「丞相大人！」皇帝突然一聲暴喝，老丞相身子抖了抖，「慎言！」
「呵呵，慎言，慎言……」老丞相慢悠悠往門口走，「老臣一世為忠，沒想到最後……」
林蕭什麼話都沒說，看著丞相大人傷心欲絕地離開，皇帝似乎打了個什麼手勢，大太監跟了出去。林蕭輕咳一聲，看了眼窗外，此時太醫趕來了，皇帝憂心忡忡讓太醫趕緊給林蕭診治，一臉的關懷備至。
太醫檢查的結果和林蕭以為的差不多，胳膊骨折，得休養幾個月。林蕭十分無語，唉聲嘆氣。皇帝在一旁輕聲安慰，「無妨，太子這幾個月都在督造太廟，只要不像以前那樣跑跑跳跳，多在東宮休息，定會好得很快的。」
林蕭看著太醫給自己包紮，一邊謝了皇帝，腦子卻沒有停。老丞相說皇帝在用蠱，想必這事是有的，難怪看他最近越來越精神。宮變之前要死不活的了，從地宮救出來時也是昏昏欲睡，但精神尚可，那時候想必那個端皇人給他餵了點蠱。後來精神卻越來越好，行事果決，完全是一代明君的風範。一個人的身體前後幾個月有如此大的變化，這事情當然可疑，卻原來是這個原因。
「太子可信丞相說的話？」待太醫退下皇帝直接問。
林蕭迅速搖頭，「那自然是不信的，南寧除了白衣族養蠱，大部分地方對這東西都是聞風喪膽的，父皇以前也很害怕，怎麼可能用蠱呢？」他深吸口氣，「丞相大人年紀大了，大約是有些糊塗了，所以昨日黑衣人入宮之事，真有可能是他不小心促成的，依兒臣之見，不如讓他回老家養老吧。」
「太子倒是仁善。」皇帝輕笑，「不過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已經掩護人入了宮，這該罰的還是要罰。待朕再想想吧，你傷那麼重，趕緊回去歇著吧。」
「是，兒臣先行告退。」
林蕭身後的東宮太監總管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扶著他，還護著他那吊著的胳膊。皇帝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他倒沒想到那老傢伙居然敢當眾說他用了蠱，他恐怕真的不想活了，那倒不如成全他。
「把丞相帶走了嗎？」他輕聲問。
「奴才正要將丞相大人帶去偏殿，哪知侍衛統領剛巧在殿門口，上前就押了老大人走，說是要關去地牢。」
「哦？」皇帝好奇，「倒是有人先通知了他，會是誰，太子嗎？」
「老奴不知，但太子殿下剛才一直在這裡，並未離開。」
皇帝眯了眯眼，「關進了地牢……這一時倒不好提出來了。明日吧，今日審過了，哪能接著再審。威遠侯送出去了嗎？」
早在老大人撞牆時，皇帝便讓威遠侯離開了，他雖然沒有聽到關鍵的用蠱之類的話語，但對今日之事定也是驚奇萬分，不知會不會出去亂說。「盯著他點兒，今日沒讓他當替罪羊，倒也是他的幸運。」
「畢竟是太子妃的父親，太子殿下多少會護著些。」
「倒是孝順。」皇帝嗤笑，太子道行深厚幾乎要超越他，「幸好胳膊折了，否則還得費心思應付他。」
「是啊，殿下恐怕得休養好幾個月才能好，幸好是左手……」老太監見皇帝一臉不高興，沒有再說下去。
林蕭左手骨折的消息很快便在宮裡傳開了，歐陽嫣聽說時簡直給嚇到了，不過是去御書房審兩個人，怎麼就能受傷還能骨折的？這世上哪裡還有比皇上的書房更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