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戰
厲知遠佇立於罡風之中，卻袍袂不動，須發俱凝，一道原力罩在他周圍形成，將風雨擋在了外麵。一柄小小魂劍自他的指尖彈出，帶著嗡鳴，仿佛撕裂了天地之間的一切，越過百丈湖麵，刺向伏地老祖。
他已很多年沒有動過魂劍，當利劍出鞘之時，指尖隱隱起了一抹疏離之意，但數十年的浸淫悟道，終在這一刻，化作了恐怖的劍意。
息宗的利器是無形的魂劍，氣宗的利器則是有形的兵刃。當兩者都達到巔峰狀態，是很難分出高下的。
伏地老祖最好的兵器烏金鐧已經給了洛天，他手中隻剩下一柄小金刀，小小的彎刀化了符意刀藏於掌間，此刻被他放了出來，犁破了長空，直擊魂劍。
轟！
刀劍在空中撞在一起，炸起了一個球狀的巨大藍光，光耀百裏！
轟轟轟……
刀劍在空中不斷碰撞，仿佛在舉行一場炫麗至極的煙火表演，藍焰在湖麵上漫天燃燒，將周圍的山林抹上了一層層藍彩，而碰撞產生的巨響，縱在百裏之外也能聽到。
兩位大宗師施展畢生所學，全力一擊，不問輸贏，也不管結果，這是一場真正的大修行者之間的戰爭！
七條水龍卷在空中迅速合攏成一條超級水龍卷，卷向對岸的厲知遠。厲知遠巋然不動，穩穩佇立在水邊，如若磐石。那一道原力罩將他與外界隔開，巨大的水龍卷裹挾著漫天的湖水與暴戾的泥沙，鋪天蓋地而來，就像一台恐怖的毀滅機器。但風再殘暴，亦未能掀動厲知遠的一片衣角。
看熱鬧的人群躲在遠處，發出了一陣陣的驚呼，不少人在罵伏地老祖，罵他小雞肚腸，些許舊怨也放不下，偏要毀了書院才甘心。
高手之間的較量，絕不拖泥帶水，決勝的時刻往往瞬息即至。
那兩柄神兵在空中鬥得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急性子的老祖吼了一聲：“厲知遠，痛快點兒！”
多年的冤家聞此一吼，也知對方要終極一搏，此時雙方都不可能退，退者必死無疑，厲知遠唯有將畢生修煉的原力盡數祭出，超強的原力將他送到了空中，道袍颯颯，須發俱舞，消了原力罩的厲老夫子仿佛一個道仙，懸浮於湖麵的上空，一團藍光在其胸前遽然怒綻，形成了一個殺氣瀲灩的攻擊波。
伏地老祖也禦風而行，長袍飄飄，懸於空中，施加在七條水龍卷上的符意已被他收回，暴烈的氣旋很快沒了蹤影。一團燃燒的火球在老祖麵前形成，將湖麵的上空映得如編織了落霞一般火紅。
書院最強魂師之間的對決，氣宗與息宗兩大宗師的終極對決，有幸目睹這種盛況的人，該是多麽幸運。
院長孫城君遙遙一望，也有些小激動，他在書院三十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大修行者之間的巔峰決鬥，同時也為厲老夫子暗暗擔憂，不知師父能不能打贏那個氣宗的
老瘋子。
轟！
紅藍火球在湖麵的上空猛烈對轟，一道烈光炸破了書院上空的雲層，直達天際。洗硯湖仿佛
墜落一顆天外隕石，恐怖的衝擊波將湖底掀了個底朝天，湖水飛向空中，並很快形成了波濤巨浪，向四周湖畔狂撲而去，在湖堤上激起了千堆雪。衝擊波橫掃過後，洗硯湖周圍的梅林竹林呈波浪狀向外圍伏倒，仿佛遭受了一場超級颶風。
遠遠看熱鬧的人也被突如其來的衝擊波掀翻了，不少人都摔傷了，一時間，哭爹喊娘，抱頭鼠竄，吵吵嚷嚷的人群亂作一團。
一擊定勝負，但這一擊無法定勝負，畢竟當氣宗息宗都達到巔峰狀態，是很難分出高下的。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再次回到湖的兩岸，卻變了一副模樣，隻見他們衣衫襤褸，發須淩亂，唇上均有血跡，簡直比乞丐還要淒慘。
終極一戰，兩位宗師級人物將五十年來的恩怨情仇一擊了斷，卻也同時受了內傷！
伏地老祖離開了書院，回天坑療傷去了。盡管他不能為愛徒討還一個公道，但他已經盡力，順便將數十年來與書院的種種糾葛，與厲知遠的種種恩怨，徹底來了一個了斷。
連伏地老祖也討不來公道，魚忘機也隻好憤憤然離開。
方玉雲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了學子房舍，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而他作為當事人，早已身心俱疲。魚忘機與簡夫子的惡鬥，厲老夫子與伏地老祖的大戰，整個書院變成了一個角鬥場，凡此種種皆因他的一己私念而起。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內心也會稍稍泛起內疚與懺悔，但很快被他強悍的理智給壓下去了，反正洛天就是該死，背叛師門的人就是該死。這是毋庸置疑的。他不敢去麵對自己夾雜了個人仇恨在內的事實，哪怕思維稍微觸及這個陰暗麵，強悍的理智立馬將思維阻止。
但他不敢正視，卻不代表此事就沒有發生，他挾門戶之名而行謀害之事，這個事實就是事實，不容改變的客觀存在。
“哥，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殺了他？”當方玉雲剛剛回到房舍，軒轅鳶兒也到了。
望著這個鄰家小妹一樣的小公主，望著她一雙澄澈的滿是淚水的眼睛，方玉雲胸口一窒，內心似乎遭受了鞭笞，好一陣悸痛。他不敢再看她，這麽多年來，她就是那一泓山中的清泉，她就是那一位不帶人間煙火的畫中仙子，她是他最美好的初念，最美好的時光。他從未對她說過半句假話，因為他不忍心看到這麽純潔的初念被謊言玷汙，所以他決定敞開心扉，將這多麽年來的苦念說出來，身敗名裂又何妨！
方玉雲長長一歎，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擔，坦然道：“沒錯，我是故意殺了他的。”言畢，淚水不聽使喚地湧了出來，堅強如他，已經很多年不知流淚是什麽滋味，當說出這話的時候，內心就仿佛被刀割一般，那麽多年積澱下來的
情感化作了無情利刃刺中了他的淚腺，使他處於崩潰的邊緣。
軒轅鳶兒也有點呆住了，這位在她心目中最親的大哥居然流淚了，可是……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不由恨怒交加，嘶聲哭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了他？”
“因為我喜歡你！”方玉雲很平靜很平靜地說道，內心卻如開閘泄洪，堆積的情感終於釋放出來，然後含淚望向小公主，似乎在作最後的訣別，他緩緩闔上了眼，將掌間的一枚符意劍放了出來，那是一柄短劍，劍刃含霜，極為鋒利。
“你殺了我吧！”他將短劍遞到小公主麵前，引頸待戮。
軒轅鳶兒嬌軀一震，差點暈倒在地，他這是做什麽？他為什麽會喜歡我？他不是一直當我是他最親的妹子嗎？他說我這輩子都是他最疼的妹子？他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不，不可以，他隻是一個大哥，我無法接受，我不會接受。
“我不殺你，但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你！”軒轅鳶兒死死地咬著下唇，咬得鮮血直流，眼淚也劈裏啪啦直掉，轉身走了。
方玉雲身子一顫，如風中的殘荷簌簌而抖，哐當一聲，手中的短劍落地，胸口絞痛陣陣，喉頭一甜，哇的吐了一口血，當抬起迷糊的眸子，落入他眼簾的那個窈窕的倩影，是那麽決絕而遙遠。
當落入火海之後，洛天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變烤豬了！然而一陣灼熱過後，卻感覺到了冰涼，仿佛落入一個水潭裏，涼颼颼的，忽然黑暗中亮起一束光芒，緊接著落在一片軟綿綿的草地上。
驚疑不定的少年感到了寒冷，由於他把外袍扔進了火海，身上隻有薄薄的內裳，他蜷縮著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茫然四顧。這是一處山頂，周圍雲霧繚繞，看不清狀況。遠處，夕陽在雲海之內半浮半沉，餘暉軟軟地照在他身上，卻沒能減輕他的寒意。
洛天縮著身子，冷得直跺腳，忽然想起落入火海之前的情景，那時自己受了重傷，被二師兄打吐血了，可是……可是我怎麽好像沒事了呢？哎呀！糟了，這裏不是陰曹地府吧，我肯定是翹辮子了。咦？不對，這兒雲蒸霧繞的，應該是在天上，沒錯，肯定是在天上，也許本人還算良善之輩，所以死後去了天堂了，去了西方極樂世界了。
想到這裏，洛天好一陣沮喪，自己到底還是死了，不過又有點疑惑，既然我翹了辮子，為何沒有牛頭馬麵……啊，不對，天堂裏應該是接引的仙子把亡靈引走的，可是為何沒有漂亮的仙子把我引走呢，就這樣把我落這兒了，那我到底是死還是不死呢。
咦？不對，我怎麽還有影子呢？人死之後，不是沒有影子了嗎？
當夕照把他的身影投向背後的一方巨石的時候，少年再次發出了疑問，此時，一陣風吹來，將周圍的雲霧吹散了一些，眼角的餘光忽而捕捉到那方巨石上麵的文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