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針尖對麥芒
豐瑋為我們安排了極其豐盛的晚宴,當然所謂豐盛也只是基於目前環境下來說了,有酒有肉有青菜,菜式看起來很美味,味道也不錯,在別墅的大餐廳里有一張加長的桌子,我們這邊十個人,圍成一個半圓,豐瑋帶著幾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兒坐在另一邊,說實話這頓晚宴的氣氛有點怪,我和豐瑋第一輪言辭上的交鋒誰都沒有贏,他沒能說服我,我更沒能說過他,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津市我呆不下去了,除非我願意留下來幫助豐瑋,而且必須是誠心實意的幫助他,否則他一定會和我翻臉的。
酒菜上桌以後豐瑋笑著伸手說道:「只是一頓家常便飯而已,不要拘束,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大家隨意吃點,當是給你們送行,徐揚,來,別板著臉,咱們兄弟兩個喝一杯。」
我這邊的人臉色都很怪,不過他們明白我和豐瑋才是今晚的主角,所以都沉默的開始吃飯,沒有說話,豐瑋擺擺手,他身邊一位美麗的姑娘走過來給我倒滿了酒,我看著他一飲而盡,豐瑋挑了挑眉毛,想都不想也跟著我幹了這一杯,火辣辣的酒入喉,讓我的胃裡頓時升起了一團火焰,旁邊的美人繼續斟酒,看來今晚就是她來伺候酒局了。
「慢點喝,你不是胃不太好嗎?」豐瑋皺著眉頭說道,儼然一副老同學關切的模樣,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一號,我可能真的會很感動,能在異鄉見到大學同學,這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情,尤其外面全都是喪屍的情況下,很可能我認識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在了,所以我才對豐瑋的感覺如此的奇怪,他是我曾經的兄弟、同學,但是現在他更像是我的敵人,然而我和他之間又沒辦法打打殺殺,所以只能在言辭上斗一斗。
「怎麼,怕了?你不是津市的一號么?連酒都不敢拼?」我冷嘲熱諷的說道。
豐瑋怔了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我也沉默的舉杯,飯局上沒有人說話,除了吃飯就是盯著我倆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來,也不知道連續喝了多少杯白酒,我的眼前終於開始模糊了,桌子對面的豐瑋也有些搖晃,其他人已經不吃飯了,只是在關心的看著我。
「你剛才說這頓飯是給我們送行。」我打著酒嗝說道:「要是我不想走呢?你怎麼辦?」
豐瑋呵呵一笑,手裡端著酒杯輕輕搖晃著,微眯起眼睛盯著我說道:「那要看你想要什麼了,安全?榮華富貴?權力?女人?這些我都能給你,如果你要的是這些,我歡迎你留下,我有的就是你有的;不過如果你還是不放棄要改變我,指責我甚至對付我,那咱們之間的同學情誼也就到此為止了。」
話說的很透,讓我有些難過,可我知道我和他之間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完全對立了,這種對立來自三觀的不同,來自本性的差異,如果我倆是陌生人,我是絕對不會和他成為朋友,更不會和他同桌吃飯的,然而世事無常,我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所以我冷笑道:「你要殺我?」
「你能不能不要總想著殺殺殺,你是在外面混得時間太久了,整個人都有戾氣了,我這麼說吧,你要是留下來,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要是走了,我也好說好笑的送你離開,你和我之間,理念不同,經歷的事情也不同,你比我清楚才對。」豐瑋醉眼朦朧的看著我說道。
「收手吧,趁著還來得及,不要變成一個惡魔一樣的存在,給那些人自己選擇的權力,哪怕他們都死光了也是他們的原因,你何必要操控他們的人生呢?換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他們,你會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我依舊苦口婆心的勸道。
「我肯定不願意啊。」豐瑋毫不猶豫的說道:「可是我有勇氣去死,他們有嗎?我有勇氣去殺喪屍,他們有嗎?我有能力操控他們,這麼多人,誰能代替我維持津市的平衡?」
「你這是在扮演上帝!你不是上帝,你沒有這個權力!」我終於忍不住狂吼道:「你和他們一樣,都是普通人,你沒有超能力,只特么只是比他們更懂人性罷了,你這不叫憐憫,也不叫能力,你這叫趁人之危,在他們最脆弱的時候玩.弄他們的人性罷了,你有什麼好驕傲的?」
豐瑋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半晌沒有說話,我知道我終於觸碰到了他的痛處,以心理學造詣而言,他的確不錯,甚至這些年通過開診所,見過那麼多的達官貴人,見過那麼多的心理陰暗之後,他可能已經成為大師級的人物,然而津市這件事他真的沒什麼值得驕傲的,那些難民流離失所,恐懼、不安、彷徨、無助等等負面情緒本來就已經佔據了他們的心,而豐瑋所做的充其量是趁虛而入罷了,不但不值得驕傲,反而是一件非常卑劣的事情,我終於在酒勁上頭的時候抓到了這一點,狠狠的反擊了過去。
豐瑋不說話,不代表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看著他說道:「你在這條錯誤的路上已經越走越遠了,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吧,我……以老同學,兄弟的身份最後勸你一次,你這樣是要遭天譴的,收手吧。」
豐瑋繼續沉默著,半晌后忽然冷笑了起來,站起身忽然把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沖我砸了過來,我沒有動,酒杯擦著我的耳朵飛到身後的牆壁上炸裂開來,酒水四濺,他周圍的幾個美女全都尖叫著四散逃去,我看到王博勛和林宇動了動,急忙伸手制止了他們,雖然屋子裡沒有看到任何護衛,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們動手會在幾秒鐘之內就被包圍,豐瑋不會不考慮這件事。
「遭天譴?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我會上天堂啊徐揚。」豐瑋的眼中閃著瘋狂的光芒,盯著我說道:「要不然我們做一個約定吧,三年,三年的時間看你是死在路上還是我在這裡繼續稱王,怎麼樣?如果你死了,那當然沒什麼好說的了,如果你不死,你回來這裡,我證明給你看你錯了。」
我沉默的看著他,他身上的書生氣還有文人的氣息在一瞬間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瘋狂和一道惡魔的影子若隱若現,我知道我再也沒有勸他的機會了,這頓晚宴到這裡也就徹底結束了。
「好,三年,我看你怎麼死。」我低聲說道。
「也許我看不到你死呢。」豐瑋的話裡帶著惡意的詛咒,我洒然一笑,和豐瑋徹底決裂於今天,再也無法回頭,我的人陸續站起來,跟著我沉默的離開了這裡,臨走前我又看了一眼豐瑋,想要努力回憶起曾經那個經常長篇大論、邏輯清晰、口才了得的少年,但是我看不到了,我看到的只是一個偏執到骨子裡,瘋狂的惡魔,他有他的道理,我有我的堅持,無關信仰,只是我們選了一條不同的路。
沒有人攔截我們,雷主管恭敬的把我們送回來,我讓許強給他準備點禮物,雷主管連連擺手不敢接,還說要把之前送給我們的東西退回來,安慰了他幾句才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回到小樓的時候看到周冬等在那裡,一臉擔憂。
「不用擔心,畢竟是老同學,還真下不去手打打殺殺,麻煩你一下,明天我們就離開。」我輕聲說道。
「要不……我跟你們走吧?」周冬猶豫著開口:「我不想留在這裡了,可是……」
「可是覺得外面太危險,還不如這邊吧,沒關係,我理解,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你可以留下,有咱們的關係,豐瑋不會為難你的,我不能勸你什麼,只希望相識一場,你能好好對待阿貴他們,給他的老母親養老送終,別讓老人家再吃什麼苦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那個……阿貴的母親已經過世了……就在剛才,夢中沒了,沒有什麼痛苦,還帶著笑容。」周冬嘆息了一聲。
我愣住了,然後快步衝進院子里,阿貴正在抱著他母親的遺體落淚,看到我來之後抹抹淚說道:「謝謝,這段日子母親每天都在笑,但是她已經病入膏肓了,現在也可以放心去了,她一直讓我好好謝謝你照顧我們。」
我蹲下身拍拍他的手臂,再握住已經漸漸冰涼的老人的手,站起身帶著所有人給老人家鞠了個躬,雖然沒能救下更多人,但至少讓一位老人能夠走得安詳,不用讓老人家在人生最後一段路還要受辱。
「我們要走了,一號不會允許我們帶走你們,所以從今以後你們跟著周冬,放心,我交代過了,他會好好對待你們,你們不用做奴隸了,做一個正常人吧。」我有些不舍的看著阿貴說道:「你是個不錯的人,如果以後有機會就離開這裡吧,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