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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填井陪葬

  就在這個時候,三爺來了。


  三爺是我父親的親弟弟,比父親小五歲,今年也三十有九了,和父親長的很像,只是看上去很年輕,就像三十剛出頭的人。


  但性格一點都不像,父親仁厚,每天臉上都掛著微笑,在村裡人緣相當好。三爺卻有點孤僻,除了和我家親近,和村上鄉親從不來往,平時話很少,喜歡一個人喝悶酒,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還看見過他好幾次都站在村口看著遠方發獃。


  我一出生時,三爺並不在家,我出生時七斤整,所以乳名就叫七斤,一直等到我九歲生日那天,三爺才從外面回來,給我取了個正式的名字,叫徐鏡樓,取自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這兩句詩詞,很有點意境,可鄉親們還是習慣叫我七斤。


  三爺回來后,就住在祖屋裡,深居簡出,也不見他勞作,卻也不缺吃喝,不管誰家婚喪嫁娶,從來都不走動,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來到了奎爺的靈堂。


  可三爺一進門,滿靈堂的人,刷的一下都閉上了嘴,就像嘴巴都貼了封條一樣,一個個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絲怪異來,靈堂里的氣氛,猛的一下凝重了起來。


  我有點奇怪,鄉親們這種態度,讓我很不明白,雖然三爺平時不怎麼搭理人,可也沒惡劣到這種地步,怎麼今天一出現大家都這個模樣呢?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老太爺上前一步,面色一沉道:「三子,你來幹什麼?」


  老太爺輩分極高,這麼喊三爺很正常,可這語氣卻極不友善,簡直就是赤luo裸的趕人了,就連我的臉,都燙了起來。


  三爺陰著個臉,抬起眼皮子來,冷冷看了一眼老太爺,也沒搭理,直接走到奎爺的屍體旁邊,一伸手就按在奎爺的雙眼之上,沉聲說道:「老奎啊!放心去吧!你一輩子也沒做過什麼缺德事,老天爺不至於斷了你家香火,有我在,保你不會絕後。」


  一句話說完,雙指一收,轉身就走,幾步出門而去。


  說也奇怪,三爺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說完,再看奎爺,血淚也停止了,眼睛也閉起來了,蒼無血色的臉上,甚至露出一絲寬慰的神情來。


  三爺一走,靈堂里立刻響起了議論聲,就沒有一個是說三爺好話的。


  我的好奇心,卻被釣到了嗓子眼!


  太多的疑問了!奎爺死不瞑目,血淚長流是怎麼回事?三爺對奎爺屍體說的話,老太爺不是沒說過,可一點用沒有,為什麼從三爺口中說出來,奎爺就閉眼了呢?為什麼大家對三爺都這個態度?

  當下我立即轉身追了出去,我並不是一個能沉得住氣的人,得找三爺問個明白。


  剛到靈堂門口,奎爺家的大黑狗忽然躥了出來,對著我的腿肚子就是一口,我本能的一躲,腿是躲過去了,可褲子卻被那大黑狗撕破了一道口子。


  我氣的抬起一腳,將大黑狗踢飛了出去,剛要責罵,那大黑狗扭頭就跑。


  大黑狗剛一開跑,奎爺家就鬧開了,什麼雞鴨鵝、豬牛羊,一樣不落,全都瘋了一般,大黃牛將牛繩都掙斷了,一起往外跑,攔都攔不住,一時間雞飛狗跳,豬走牛奔,一股腦兒向村口涌去。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靈堂里的鄉親們,石頭哥也出來了,一見這場景,急忙上前抓住半截牛繩,想將牛拉回去。


  一頭牛有多大勁,發起瘋來,人怎麼可能拉得住,一掙就將石頭哥拉倒在地,拖出幾步遠,石頭哥手一松,大黃牛就奔了出去。


  大家全都跟了上去,我也心中納悶,急忙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村口,那隻大黑狗最先到達,一縱身躍過石井欄,直接跳入了老井之中。


  緊接著那黃牛也跳了下去,雞鴨鵝豬羊什麼的全都鑽過石井欄,一個接著一個跳了下去,就跟下餃子似的,噗通噗通直響。


  我頓時傻眼了,不知道怎麼個情況,忠犬殉主的事,我倒是聽說過,大概是七幾年的事,田地剛分到戶沒多久,隔壁大隊有個孤寡老人養了條大黑狗,老人過世之後,那大黑狗趴在墳邊不吃不喝,活活餓死了,村上人念其忠義,就將那大黃狗埋在了老人的墳邊。


  當時條件並不好,雖然不至於挨餓了,可也沒多少葷腥,就有兩個青皮趁夜將大黑狗扒出來給吃了。那個年頭,煮一大鍋狗肉的香味,能飄一個大隊,哪裡瞞得過去,結果就被人發現了。


  這可不得了,大隊長親自帶人將兩個青皮給捉住了,綁在大柳樹上,就用柳樹條抽,抽了整整幾個小時,抽斷了幾十根柳樹枝,才給放了,還責令兩個青皮將狗皮給埋回了原處。


  過了幾天後,其中一個青皮的身上,忽然長出了一撮一撮的黑毛來,像極了黑狗毛,而且兩邊的牙齒也開始變長,嘴裡還直流涎水,眼睛都冒綠光,見人就追著咬,鄉親們無奈,把他綁了起來,當天就死了,死的時候,渾身都長滿了黑毛,家裡人也沒敢留屍設靈,直接拖去火葬場燒了。


  另一個則瘋了,整天在村子里喊:「世風日下,人不如狗!」喊來喊去就這兩句,過一段時間之後,就不知道去哪了。


  所以說,黑狗殉主,我還可以理解,可這些雞鴨鵝牛豬羊湊的哪門子熱鬧?

  剛想到這裡,老太爺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作孽啊!這是要全部拉去填井陪葬啊!三子,徐家三小子呢?你惹出來的禍,你自己扛著,別禍禍鄉親們吶!」


  我聽的一愣,這關三爺什麼事?


  剛想到這裡,石頭哥已經拿了一捆繩子來,喊鄉親們道:「都來幫幫忙,把東西撈上來。」


  這些東西是石頭哥家的全部家禽家畜了,那豬都兩百多斤了,眼瞅著就能賣錢了,還有牛羊什麼的,給誰都得撈上來,死了也能殺點肉出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三爺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不要撈了,老奎要帶走,就全讓他帶走吧!帶走些禽畜,總比帶人走要好。」


  話音一落,三爺已經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老太爺冷冷的看了一眼道:「老太爺,人不是這樣做的。」


  一句話出口,老太爺的臉上忽然一僵,隨即手中拐杖猛的一頓道:「罷罷罷!我老了,你們折騰吧!」一句話說完,忽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神色來,轉身站到了一邊,不說話了。


  石頭哥卻喊了起來:「三爺,你就別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這麼多的家畜,牛羊都在裡面呢,一半的家當了,來來來,大家搭把手,將我放下去,我將繩子繫到牛羊身上,你們給拉上來。」


  石頭哥說的也是實情,在我們鄉下,糧食是一半的收入,家畜是另外一半的收入,所以我立即走了過去,準備幫忙。


  可話剛落音,老井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水聲,嘩嘩直響,隨即雞飛狗叫,頓時如同開鍋了一般,大家急忙圍了過來,都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我當時正好在井邊,一轉身探頭一看,就看見井下忽然亮了起來,豬狗牛羊雞鴨鵝都擠在井下,一個個拚命扒著井壁向上撲騰,像是十分恐懼。


  可井壁上生滿了綠苔,滑不留手,又是直上直下,陡峭無比,哪裡扒拉得上來,隨即嘩啦一聲,所有的東西一起沉了下去,只留下水面上一道一道的水紋。


  緊接著亮光消失,井下又恢復了黑幽幽一片,等鄉親們圍上來的時候,已經死一般的寂靜了,就像跳進井中的那些東西,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頓時傻眼了,這些東西哪去了?難道說在這井下,住著個龐然大物,一口將這些東西全都吞了?


  石頭哥也看見了,一張嘴張的好大,直愣愣的盯著井中半晌,終於緩過魂來,將井繩一收,一句話不說,面色鐵青,轉頭就往外走。


  可他剛轉身,外面就有人氣喘吁吁的喊道:「石頭,石頭,不好了!不好了!奎爺.……奎爺跑了!」


  這一聲喊的,可炸鍋了!


  奎爺已經死了!在場的人幾乎都看見過奎爺的屍體,絕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死人怎麼跑?

  人群頓時全部向奎爺家的方向涌去,這說白了,就是詐屍了,誰都想去看看,我也一樣!

  可我剛想隨著人群移動,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住了,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了起來:「你小心徐關山,很有可能要對你下手了。」


  我聽的一愣,這是老太爺的聲音,徐關山則是三爺的大名,急忙轉頭看去,老太爺卻已經鬆開了我的胳膊,沒事人一樣隨著人群離開了,就像那句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一般。


  我頓時一陣迷茫,老太爺這話是什麼意思?三爺為什麼要對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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