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別鬧了!
車子緩緩駛入車流中,常報喜盯著車窗外的車流沉默不語,垂在膝蓋上的手指沒有意識來回的翻動著。
她心亂如麻,重新踏入這裡,沒有想象中的迫不及待,有的只有心底最深處升起的恐慌。
陳文瀾沒在電話里把話說清楚,只說付詢與很不好,想見一見她。除此之外,就沒在透露什麼。
雖然極力剋制不讓自己往壞處去想,可之前埋下的伏筆不由得她不去亂想。
是她太掉以輕心了,所以在得到付亞斯是被陳文瀾接走消息的時候。雖疑惑,雖不解,也好奇,也擔憂,但都在和自己沒關係中結束這些念頭。
因為她心裡非常清楚,她和付詢與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所以,放過他也是放過自己。
她絕不能回頭。
可現在,似有所覺的恐慌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回了回神,將目光轉移到前方男人身上,透過反觀鏡看著男人的眼目,像是不經意間的開口問道:「付詢與……他怎麼了?」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待會兒到了,常小姐就知道了。」
如此回答,絲毫沒讓她緊繃的不安鬆懈下來,反讓心裡那股不安之感更加濃烈起來。
常報喜收回目光,沒有在過問,將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陳文瀾對付詢與的重視程度不亞於付氏集團。所以,付詢與應該只是在和她鬧脾氣,
只是,……想見自己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常報喜閉上眼睛假寐起來,趁著這個空隙想好待會兒見到付詢與怎麼做得決絕才能讓他將自己徹底放下。
「常小姐,我們到了。」
隨著聲音響起,車門從外面被人打開,她沒有遲疑,道著謝下了車。
一條青石板路橫在面前。青石板路兩旁,密密麻麻的竹林遮天蔽日,讓還是大白天的青石板路散發出靜謐的詭異。
一黑衣黑褲的男子在前面給她引路,常報喜看了一眼陰沉沉的道路,心裡升起警惕來,不自覺抓緊手中的包。然後跟著那男人往前走去。
還沒穿過的石板路,前方就傳來一男一女爭吵的聲音。只是像是隔著什麼東西似的,斷斷續續聽得不是很真切。
給她領路的人朝她示意了一下,兩人就這麼尷尬的停了下來。
「你不配做一個父親.……」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和你一樣難過,但是集團那邊不能亂.……」
「滾!」
「.……」
前方沒聲音之後,領路人才領著她繼續往前。
穿出悠長的石板路后,看著坐落在眼前的寺廟。常報喜愣了愣,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寺廟的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一個中年男人滿臉怒氣的衝出來。
見中年男人衝出來,靜待在門外和領路人一樣黑衣黑褲的人趕緊跟了上來。
中年男人在路過她身旁的時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急速離去。
他雖然不認識常報喜,但常報喜卻認識他。不管是從那張和付詢與以及付亞斯相似的面容,還是從他周身散發出的氣勢以及凌厲的眼神,就知道這人是付詢與的父親,付氏集團現任掌門人付萬名。
更何況,她還有他的資料和照片。
只是,付萬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和付詢與在一起這麼久,很少聽付詢與提起付萬名,即便是不經意提起,態度都極為冷淡,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見他如此,她也就避開這個話題不提。
所以,和付詢與在一起這麼久,她從來沒見過付萬名,倒是和陳文瀾見過幾次。
雖然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但從這些事中看來,付詢與和他爸的關係一點都不好。
在她胡思亂想間,一個沙啞的女聲打斷了她。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常報喜抬頭看去,看到陳文瀾也身著一身黑色衣服,直直的站在寺廟門口。沒有著妝容,臉色灰白,嘴唇乾裂,好在頭髮梳得還算整齊。
可即便如此,和往日那個高高在上,雷厲風行,散發著高貴氣勢的女強人形成強烈的對比。此刻的她像是街頭隨便一見的普通中年女人,沒有絲毫的差別。
陳文瀾這樣的打扮,讓一直遊盪在她體內那股不安徹底衝破束縛,直接進到五臟六腑。
頂著陳文瀾複雜的眼神,她提步走進寺廟中。
塑著巨大金身的佛像下,擺放著一具白得刺眼的冰棺,冰棺跟前,擺放著兩個蒲團。
常報喜茫然無措站在原地,僵硬著脖頸緩緩看向走到她身邊的陳文瀾。
陳文瀾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似的,青腫的眼眶開始泛紅,目光直直盯著那冰棺。
「與兒是在去找你的途中發生意外的.……」
剛說了一句,她就泣不成聲,五官扭曲,像是想壓住這悲傷,卻怎麼都壓不住。
常報喜腦中一片空白,耳朵里發出尖銳的鳴叫,陳文瀾嘴一張一合還在說著什麼,可她卻什麼都聽不見。
她緩緩走向冰棺,渾身力氣像是被人抽干似的,連抬手都有些費力,手滑了幾次才將冰棺的蓋子打開。
隨著蓋子打開,付詢與的臉慢慢浮現在她眼前。
他緊閉著雙眼,雙唇微微抿著,像是以往故意逗她生氣裝睡一般。
常報喜一臉奇怪的看著他,語氣有些生氣,「付詢與,你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把戲,快起來……快起來,別鬧了,待會兒我要生氣了。」
「你怎麼這麼小氣,開一下玩笑都不行嗎?哼哼,小氣鬼!」
付詢與睜開眼睛嘟著嘴巴委屈著回答她。
常報喜扯了扯嘴角,剛想露出笑容,就看到付詢與繼續閉著眼睛躺在冰棺里,保持睡著的樣子。
還沒展開的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她伸手輕輕戳向付詢與的臉頰,觸手的寒意透過指尖直接進入她的心臟,凍僵她的四肢百骸。
站在常報喜身後的陳文瀾聽著她這話,眼圈一紅,淚水滾了出來。她緊緊捂住嘴巴,蹲在地上悶聲痛哭起來,像是這麼久的隱忍終於找到發泄口一般。
常報喜就這麼站在冰棺旁,愣愣的看著躺在冰棺里的付詢與,一動不動。
寺廟對面小山坡的涼亭里,付亞斯一身黑色西裝站在其中,手裡拿著一架望遠鏡,望遠鏡的鏡頭正對寺廟的方向。
常報喜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久到天色大變,狂風大作,黑沉沉的雲壓在涼亭上空,圍在涼亭周圍的保鏢上前打斷才讓他收回目光。
將手中的望遠鏡扔給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保鏢后,付亞斯活動僵硬的手腳,陰沉著一張臉,緊皺的眉頭許久都沒舒展開,沉默著接過另一個保鏢遞過來的帕子,目光再次看向不遠處的寺廟。
這時,幾聲驚雷爆炸在他所在涼亭的上空,眨眼間,漂泊大雨「呼呼」砸了下來。
遠處的寺廟隱藏進大雨中,無法看清。
付亞斯「唰」的一下起身,把手中的帕子用力砸在地上,帕子周圍溢出水澤。
他看也不看提步離開涼亭,一把黑色的大傘趕緊罩在他頭上,緊接著,他身後整齊的支起一把把黑傘,跟著揚長下山而去。
和陳聞瀾將付詢與送走後,常報喜沒有離開金城,而是回到她和付詢與曾居住的那個家。
她拒絕了陳文瀾讓人送她過來的提議,沿著曾經和付詢與走過的回家路,一路走一路停。
「常報喜,你累不累?上來我背你?」
彼時的他們剛住在一起沒多久,兩人都渴求簡單的幸福。
所以,學著普通夫妻那般,下班后,兩人一起去超市買愛吃的菜回來做。
那天,從超市出來后,付詢與將兩大包菜拎走,左右怎麼都騰不出手來牽她,又不想就這樣錯過這種溫馨平淡的機會。所以借著詢問提議想要背她回家。
她顧忌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不好意思,所以就冷淡的拒絕了他。
付詢與當時沒說什麼,但心裡肯定是難過的。
後來,又一次在超市購物的時候,付亞斯將她不住往購物車裡放的東西偷偷的放了回去,被她發現后,耍賴著不承認。
當時她因為和父親再一次發生爭吵,心情很是不好,所以借著這件事朝他大發雷霆。
一開始,付詢與還笑著和她說著,可說到最後,見自己還得理不饒人,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介是付詢與在好教養,在有包容心,當下還是對她黑了臉。
後來,付詢與賭氣沖走,她雖然覺得自己有些過了,但因為該死的自尊心,以及滿心的委屈,也不管他走沒走,推著購物車重新回去把那些東西裝上,然後一個人拎著兩大袋東西走回去。
那時的她已經做好和付詢與分手的打算,準備回去將這些東西整理放好,然後拿走那東西離開。
可在回家的路上,付詢與早就在必經之路等候,不由分說奪過她手中的袋子,然後可憐兮兮的說道:「常報喜,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當時是什麼反應她已經忘了,只記得她懂付詢與的小心思,雖然沒讓他背自己,可還是把手穿過購物袋握住他的手。
她記得,付詢與那天很開心,開心到說不要打下手,要翻身做主廚給她露兩手。
之後,在一兵荒馬亂中,付詢與端著幾盤烏七八黑的「菜」一臉歉疚的對她說:「要不,我們去外面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