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真相

  薛清瀾看著兒子的反應,內心大喜過望。


  自從他將自己封閉起來之後,就從沒見過外人,更別提還願意跟人這麼客氣的講話了。


  她整理心情,有心想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一拍腦門,拉著厲霏就走,「我差點忘了,你不是說還要辦畫展嗎,我給你找了承辦畫展的公司,他們負責人讓你回來后打電話過去親談。」


  厲霏聽得雲里霧裡,她什麼時候說還要半畫展了?


  等被母親拉了出去,並關上了哥哥房間的門,厲霏才意識到母親的打算,立刻嚴肅起來,問她:「你什麼意思?」


  薛清瀾橫她一眼,「怎麼不懂看眼色?」


  「你別說你想撮合哥和孟行露。」厲霏難得這麼看自己的母親,動了怒,目光如炬,像看一個陌生人。


  薛清瀾將她拉開,開口質問:「怎麼不行了?你反對?」


  厲霏情緒激動,怕被裡面聽到,硬是壓低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蹦出來:「你覺得孟家的千金會願意嫁給一個下肢癱瘓的男人?孟行露這麼世俗的女人,她看不上我哥!你還敢將她單獨留在裡面,她刺激到我哥怎麼辦?!」


  「你閉嘴!」薛清瀾厲聲喝住她,不再同她講廢話。


  一個滿腦子藝術的人,不奢求她考慮現實因素,那本來就不現實,只希望她別添亂。


  厲霏緩緩地悟過來了,「又是因為公司對吧?」她嘲諷一笑,氣得口不擇言:「有你這麼個媽,我這心情可真是複雜。」


  啪——


  薛清瀾手起手落,厲霏被打得懵了,鼓著眼睛,沖她無聲點了點頭,再不說什麼,直接上了樓。


  厲霏都能明白的事,孟行露這個當事人怎麼會不知道。


  薛清瀾拉著厲霏出去的那一瞬間,她才明白,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請她來勸說叛逆的厲霏,根本就是個幌子。薛清瀾原是想讓她給自己這個殘廢兒子當老婆。


  「你坐。」那男人說。


  孟行露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煩,說話都有氣無力,根本已不像個男人。一想到薛清瀾的意圖,她就噁心得不行,再也不想待下去。


  「不用了,我哥讓我早點回去。」


  他點了點頭,似乎聽不出她的敷衍,還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也是,晚了開夜路不安全。」


  孟行露告辭離開。


  出去的時候看了眼薛清瀾,態度不復先前和善,笑容也趨於冷淡,說自己有事先離開了。


  薛清瀾看著孟行露的背影,心裡一驚,等她離開后,趕緊跑去查看兒子的情況。


  剛擰開門,就聽見玻璃被砸碎的聲音。


  「滾出去。」厲溱策從喉嚨里擠出三個字,陰鷙滲人,劈手甩過來一個裝飾用的燭台。


  薛清瀾嚇得叫了一聲,更忘記閃躲,那燭台堪堪從她耳邊飛過,砰得一聲落地,她抖了一下,轉身去看——


  那燭台落在地磚上,地磚都開了一條縫。


  ……


  孟行露回去的時候,越想越生氣。


  薛清瀾那個痴人!痴婦!竟然這樣侮辱她,動骯髒的心思想讓她跟那個殘廢!

  手緊緊攥著方向盤,怕自己氣得手抖將車開下山崖。


  這時腦中閃過她目光往厲溱策蓋著的毯子下面看時的想法。


  她當時是在冷酷的猜想,這毯子下面是怎樣一雙肌肉萎縮的腿,下肢恐怕已經癱瘓了吧?還可能已經沒有性能力,這和廢人已無區別。還有那雙那墮落厭世的眼,連廢人都比他有神采。


  她看不起他。


  而薛清瀾竟敢有那樣的妄想!

  孟行露越想越覺得受委屈,只得打了電話給孟臨州尋求安慰。


  孟臨州靜靜聽著,最後只說:「別理她,你值得更好的。」


  這回答,孟行露一聽就是敷衍,心想他估計在忙什麼其他的事,沒空花心思安慰她,如此被冷落,只好怒而切斷了電話。


  ……


  從市中心回來時時間本就不早了,之後又上藥又吃晚飯,待一放下筷子,已經是十點過了。


  厲荊深起身就拎了孟蘊的東西往樓上走,徑直進了他的卧室。


  孟蘊坐久了,起身時,膝蓋上因彎曲而被展平的褶皺,再次擠疊在一起,痛得她站在原地一時半會兒沒敢走動。


  等她慢吞吞走進卧室,他已經在陽台上接電話了。


  今晚夜幕低垂,冬日寒風凜冽,他打開了落地窗,風從窗戶缺口裡灌進來,她站在玄關處,耳邊風聲嗚咽,寒意迅速攜裹了全身。


  她望向外面,天上飄著雪,他穿著深色襯衫站在那兒竟也不覺得冷。


  他正站在落地窗打開的位置前,兩旁的玻璃照出卧室暖意融融的景象,他沒開陽台的燈,大半身影潛入夜,又逆著從卧室里透出去的光,只能看見他身前頭頂的一方雪景,簌簌而下,無聲無息。


  孟蘊往裡走了幾步,聽見一句:「繼續往下查,我這兒信息不全,等……」


  『啪』的一聲,床尾沙發上的袋子沒放好,孟蘊買的卸妝水從裡面連著包裝盒掉到了地上。


  厲荊深聽到動靜回頭,看見站在那兒的孟蘊,回頭朝電話那頭說:「有消息了再說。」


  他掐了線進來,合上了落地窗。


  孟蘊看著他,短髮發梢上沾了幾片雪花,其實他前腳進來不久,她就上來了,相隔時間不短,講電話應該也沒講得了幾句。


  他看了看她說:「你自己先收拾,我去書房裡接收一下文件。」


  孟蘊想說自己睡客房的話咽進了喉嚨里,在肚子里轉了個彎,換了幾個字眼說出來:「我睡這裡?」


  「不然你還想睡哪裡?」他眉梢輕挑,眸色深沉,似乎剛才講電話的功夫,就染上了漆寒的夜色。


  他說完就出去了。


  厲荊深到了書房后,沒有開電腦也沒收什麼文件,而是將剛才的電話回撥回去。


  方尉在彙報調查孟蘊被綁架事件的進展,時隔多年,再找線索不容易,尤其是被人刻意銷毀過證據,而且孟蘊說的『十一月份』這個時間,根本就是虛假的。


  一深入摸索下來,倒是發現孟閣文得癌症病逝有貓膩。


  方尉說:「孟閣文在國內醫院的病歷檔案上,都是小病小痛,嚴重些的就是闌尾炎、酒精中毒,還要失眠和疲勞過度之類的病症,未曾檢查出癌症,也沒有治療過程的相關記錄。但是根據銷戶時提供的孟閣文的死亡證明上,寫的卻是癌症病逝,是由洛杉磯Cedars-Sinai醫院出具的。」


  厲荊深眯了下眼,問:「死亡時間呢?」


  「2013年三月二十九號。疑點在於,一月份的時候孟閣文在國內檢查過身體,並無癌症,沒見過哪個癌症從發現、經歷病變再到死亡只需要兩個月的。」


  厲荊深關注的點卻只有兩個,第一是地點洛杉磯,第二是時間,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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