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我嗎?
但有一個問題是,孟臨州為什麼怕孟蘊威脅到他?
區區百分之六,除了孟禮淵,現在孟氏最大的股東就是他,玩陰謀陽謀,孟蘊可不一定是他的對手,那百分之六也撼動不了他,頂多會一定程度上行程一種掣肘關係。
將來整個孟氏都是他的,這種關係不足為懼。
再換個不正常的思維去想,這也許是孟臨州聯合自己孫子給孟蘊下的套,但老太爺的動機不足。
無論什麼原因,重返孟氏,對於孟蘊來說,無異於闖龍潭虎穴。
尤其是她脫離孟家這麼久,對家族和商場的明爭暗鬥已經陌生,再說她離家的時候不足二十歲,孟閣文恐怕還沒機會教她怎麼應對這些商場的明爭暗鬥。
最終,厲荊深簡短的說:「你還年輕。」
年輕到承受不了那麼多,年輕到無法跟一個滿腹黑水的老油條較量。
但他不知道孟蘊的擔憂。
孟禮淵那日說的話,每個字的分寸都拿捏得到位,正應了那句話:打蛇打七寸。
別人放線釣魚,他放線吊著她的心,勾起她的不安,攛掇她往火里撲。
孟蘊知道厲荊深不太贊同她冒這個險。
孟蘊想起那天孟禮淵所說的幾句有關厲荊深的話,沒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便問了,「你喜歡我嗎?」
車裡的頂燈照明範圍有限,靠近光源的位置很明亮,四散開后的光線漸變成了霧似的灰濛濛。
她清晰看見,不太明亮的光線后,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詫異,但是轉瞬即逝。
孟蘊說完后沉默了。
四下安靜,她耳畔似有餘音,迴響著從她嘴裡吐念出來的那五個字:你喜歡我嗎?
這沉默,將她剛才的聲音襯得突兀,越發顯得車廂里很空。
地下車庫有車進來,就從他們面前的車道上經過,刺眼的前大燈照亮空氣里的塵埃,照亮厲荊深臉上的沉默,也讓她的表情無所遁形。
車子開過,光線又暗下來。車輪壓過防震帶,發出重重一聲悶響。
孟蘊穩住的心跳漏了一個節拍,心裡一慌就想逃,但是拚命忍住了,心想不能慫,慫了就成了笑話。
她做出坦然的表情,顯得自己很是雲淡風輕,就像是隨口提了個無傷大雅的問題。
但是水滿則溢,裝得太過了就顯得假了。
厲荊深看破不說破,點頭說:「還可以。」
還可以。孟蘊面色無波,心裡撇撇嘴,大概是明白了。基於他們現在的關係,這句還可以,算是很貼切,很合適了。
無功無過的一個回答。
「我也是,還可以。」孟蘊感覺得出,他說的是真話,所以也給了個半真不假的回答。說的時候還刻意去看他的眼睛。
結果看了一眼就轉開了目光,受不了那深沉的注視,好似裡邊有款款深情,又彷彿能將她剝絲抽繭。
孟禮淵說得不錯,厲荊深現在對她有那麼點兒好感,可以給予她一些幫助,但是誰也無法保證將來,她也做不到無底線向他索取幫助。
人之間是有一個平等的關係的,中間有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一旦越過這條線,這種平等就容易處於分崩離析的邊緣。
因為她不信有人可以對另一個人無條件付出,而不計回報。
除了孟閣文會這樣對她。
但這是孟閣文用生命讓她明白的事情,只有她的父母會不求回報地保護她,這世上再沒有第三人能做到這樣。
所以她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對自己一般般喜歡的厲荊深身上,這對他來說是累贅,對自己來說是負累。
正好,她應該好好衡量自己對他的喜歡應該終止到哪個程度,既然不能不喜歡,但可以控制吧?最好能不給他造成困擾,也不會讓自己失去自我。
孟蘊天真的想。
「我先走了。」孟蘊將表和手一併揣在兜里。
厲荊深看著她,點了下頭,自己先推開車下去,坐到駕駛座。
孟蘊剛下車,厲荊深啟動轎車,她等他開出車位再走。
車頭左轉,車身跟著出去擺正,孟蘊正想往電梯間走去,厲荊深突然按了一聲喇叭,孟蘊停下。
厲荊深緩緩將車倒在她面前,駕駛室的車降下,孟蘊低頭就能看見他稜角分明的側臉。
「還有事?」孟蘊微微低頭,伸手撈住下滑的頭髮。
厲荊深最後囑咐:「幼兒園九點上課,八點二十把他送到門口等司機。」
孟蘊點頭,「好。」
見他還不走,以為他還有話說,她也沒動,就站那兒等著。
厲荊深伸手示意她把頭放低一點,孟蘊照做。他抬起握著方向盤的手整個圈住她下半張臉,虎口抵著她的下頜,扣著她的臉,將她的唇送到嘴邊親了一下。
孟蘊沒站穩,因為慣性一匍匐,直接趴在了車窗上,分明是將自己往他面前送。
厲荊深親完鬆開她,看見她的動作,目露深意:「還想來?」
孟蘊真的是第一次遇見總是一本正經做不軌之事的男人,道貌岸然到了讓人髮指的地步。
孟蘊一把推開他,將自己的頭縮了出來,那動作實在不雅觀,看起來還有點狼狽,而且她跑得太快,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回到公寓。
孟蘊先去卧室里看了一眼,她畏寒,冬天的被子搭得厚,胤齊身子小小的,像陷進了被褥里一樣。推門進去只看得見被子上拱起的一小團,走進了才能看見他露在外面的腦袋。
東城不是北方,晚上睡覺她不愛開暖氣,但是怕他冷,一直都開著。
這時又怕被子厚暖氣足,會讓他出汗,再踢被子的話就容易感冒。
她伸手進去摸了摸他的身子,有些汗意,她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他整張臉方便呼吸,不再將他裹得緊緊的。
孟蘊看著胤齊跟厲荊深差不多的眉眼鼻樑,心想母性誤人,男色也誤認。
她離開去了書房,坐在書桌前打開表盒。
孟閣文留下的紙條,那不是正經的信紙,有些軟,被她折起來壓在最下面,沒再拿出來看過。這時候她打開,目之所及是印在腦海里的寥寥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