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有意見?
厲荊深的手很大,她的手骨頭小,微肉,捏在手裡柔若無骨似的。
孟蘊餘光瞥了一眼他掛在手彎里的大衣,正好遮住了支起帳篷的某處。
兩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走到他停車的位置,他遠遠解了鎖,「去找找看。」
他鬆開她,孟蘊將手揣在衣兜里,不著痕迹的掩飾著羞澀和尷尬,兜里的手,手指張開又合攏,微汗的手心還殘留著熾熱的溫度。
孟蘊問:「你放行李是放在哪兒的?後座還是後備箱?」
「後座。」
孟蘊點點頭,拉開後座鑽進去,結果烏漆嘛黑什麼都看不到。
這時厲荊深打開了車裡的燈,孟蘊看了後座皮椅上和車座之間的空隙沒有,這才俯身去看車座下面。
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一塊邊角方正的長方形盒子。
孟蘊心中大石落地,鬆了一口氣,還坐在車上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表盒檢查。
都好好的。
厲荊深看了看她緊張的樣子,又看了眼那表,用不經意的語氣問:「誰送你的?」
孟蘊輕描淡寫帶過,「我爸。」
除此之外她就沒多說了,其中淵源也沒必要多說。
孟蘊默了兩秒,打算出去,厲荊深突然拉開車門坐進來,關上門。
孟蘊警惕的看著他。
厲荊深覺得挺有意思的,笑容輕慢且有冷意,「別這麼看著我,不吃你。」
他看得出來,孟蘊的防心其實挺強的,無論對人還是對事。
不過謹慎點也好,他不大喜歡粗線條還咋呼的女人。太精明也不好,愛自作聰明容易讓人反感。
像孟蘊這種,心裡有把尺,懂衡量的人,又帶著點年輕人的小聰明。外表看上去煙一樣冷清,其實不經逗弄。別人喜不喜歡他不知道,反正他覺得挺好。
這又讓他想起幾年前,那時候的孟蘊,跟現在有些不一樣。
他沒再想下去,問:「你還有事情沒告訴我。」
孟蘊去看他,轎車後座空間還算寬敞,但是對他的身高來說,堪堪能放下腿而已。
只要不發情,厲荊深就是個讓人感到有壓力的男人,一舉一動都散發著成熟男人的穩重氣息,通過一些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氣度,就能知道這人不是一般人。
孟蘊斂神想了想,我沒告訴你的多了去了。
但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
她不知該怎麼說,便答:「什麼事?」
厲荊深偏頭垂眸看她:「那天在醫院說好的,忘記了?」
他說起醫院,孟蘊就有印象了,還是很深刻的印象。
厲荊深想知道她的病歷來著,確切來說,是想知道她出了什麼事導致忘事。
但孟蘊肯定不敢全部說實話的,因為那件事里牽扯到了孟閣文,而他真正死因,外界沒人真正知曉。
正如厲荊深所認為,孟蘊有很強的防心,也懂掂量輕重。
她和厲荊深連關係都很模糊,她不可能毫無防備的相信他,並且告訴他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孟蘊轉開臉看窗外,她不出聲,厲荊深也不急,靜等著她說話。
但是他的氣息存在感太強,孟蘊無法忽視,心裡忐忑著。
頃刻后,她用平鋪直敘的口吻說:「我出了意外,」孟蘊心底明白,如果只這麼說,他肯定會追問,直到她說出讓他滿意的答案為之。
她索性說得更完整一些,「我被綁架了,我家人沒及時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怕事情敗露,想撕票,用鋼管擊中了我頭部。」
事實是,那幫綁匪根本就沒想過讓她留著命回去。是孟閣文護著她,拿自己的命拖延時間,一直拖到了他叫的人過來。老太太說,孟閣文是拖到她獲救才咽下最後一口氣,眼睛都沒閉上。
孟蘊手指在顫抖,不忍再回憶。
除了孟閣文這一部分,孟蘊也沒說謊,他只是問她怎麼出的事,她本就只需回答是綁架,綁匪幹的就行。
他沉默了一秒,問:「你家人?」
孟蘊怔忪片刻,恍悟,她用錯詞了,「孟家的人。」
厲荊深看著她的側臉,那張臉上又像是被清水沾濕似的,透著一股子寂寥的寡淡。
孟蘊並不是沒有情緒,只是她很多時候比別人控制得好,也深感情緒外露的無力。
「看來你真不是他們親生的。」說完方覺這兩句話都有些殘忍,但他問出口之前就知道,只是沒想到說出口的時候才意識到比想象中還要殘忍一些。
孟蘊反應不大,打開車門要走。
厲荊深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坐了回來。
孟蘊今晚上被他折騰的夠嗆,此刻脾氣上來了,有些急眼,問:「又怎麼了?」
厲荊深聽她的語氣,眯縫著眼睛,一言不發的凝著她,孟蘊漸漸軟了氣勢。
過了會兒,厲荊深說:「股權的事,你要想清楚,天下沒有掉餡餅這回事,生意場上更不會有。你以前在酒店工作的時候,你頂頭的頂頭上司之間的派系鬥爭都不過是蝦兵蟹將爭食,小意思。你要想回孟氏,就得換個更縝密的思維去想這些人目的,以及你的目的。」
孟蘊看著他,他這是在給自己分析是否要接受股權?
她確實遲遲下不定決心,之前說自有定奪不過是逞強。
厲荊深見她看著自己,以為她不明白,又說:「孟禮淵決定給你多少股權?」
孟蘊:「百分之六。」
他又問:「這事孟臨州知道么?」
孟蘊點頭,她隱約知道厲荊深想提醒她什麼,她說:「老爺子說之前就跟他商量過,他好像沒意見。」
厲荊深不屑嗤笑,「當著孟禮淵的面他敢有意見?」
臟事向來只會背後做,有幾個人會把自己真正的想法攤開來說?
現在孟家的大環境下,孟臨州雖然不需要步步為營去謀划什麼,但也不敢明目張胆說這一切一定會是他的。
孟蘊又說:「他還提點我,之前我出意外是孟臨州乾的。」
用正常的思維去想,的確符合邏輯。孟禮淵想給轉讓股權給孟蘊,一轉就是百分之六,受威脅的首當其衝就是孟臨州和他妹妹。他不急誰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