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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朝鮮王李裪

  亦失哈心中明鏡一般,說道:「老大人有什麼話,就說。我能解決的自然給你解決了,不能解決的。自然有朝廷給你解決。」

  「你就放心便是了。」

  李滿住雙手握住亦失哈的手說道:「好,就等老兄這一句話了,我女真苦著,並非別的,就是朝鮮。」

  隨即將朝鮮與女真之間愛恨情仇,娓娓道來,其中更是添油加醋,似乎李滿住與朝鮮有不共戴天之仇。

  亦失哈對女真與朝鮮那一點破事,從來是知道的。

  對於朝鮮多次越境攻擊女真,而女真多次越境進攻朝鮮,這種事情。亦失哈也知道。

  但是亦失哈對朝鮮滿意也好,不滿意也好,但是他知道,這都不是與朝鮮撕破臉的時候。

  皇帝雖然沒有說,但是態度已經表明了。

  亦失哈自然不會為了女真,而得罪朝鮮。

  而且據他所知,朝廷已經派了使臣去朝鮮,與朝鮮王商議航道的事情。

  甚至亦失哈也能猜到,李滿住知道而今亦失哈也不可能為了建州女真而懲罰朝鮮,如果能的話,朝鮮與女真之間的矛盾,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甚至不是一年兩年了。

  朝廷每一次不是示意雙方,不許動刀兵,而那一次女真與朝鮮不都是恭恭敬敬的聆聽聖喻,但是該捅刀子的時候,從來沒有心慈手軟過。

  他不過是開出一個朝廷做不到的條件,向讓亦失哈知難而退。

  只是他也太小看亦失哈了。

  誰還不是一個老狐狸。

  於是亦失哈打個哈哈,說了一番老生常談,全部都是廢話。一時間賓主盡歡,但是任何實際的事情都沒有說通。

  當夜亦失哈大漲旗鼓的見了一個人,就是凡察。

  凡察對亦失哈可是畢恭畢敬的,畢竟凡察堅持在朝鮮境內與朝鮮軍隊對抗的時候,就是亦失哈暗地不少支持,凡察才能堅持下來。

  而且即便退出朝鮮的時候,本部人馬損失不大,雖然比不上李滿住本部就有萬人之多,但是麾下也有兩三千壯丁。

  更重要的是,李滿住對女真的統治更多是影響力,畢竟放眼整個東北女真人丁也是有幾十萬的,不過分割在一個個部落之中而已。

  這一次曹義出征兀良哈,就徵召了長白山以西,黑龍江上游的衛所從征。其實也是對這些女真部落的一次整合。

  而且凡察的哥哥,猛哥帖木兒就是上一任建州衛指揮使。也就是說,猛哥帖木兒死之後,李滿住才奪取了建州女真的最高領導權。

  細細說來,凡察一部未必沒有威望。

  但是這一些威望,沒有實力支撐,就是一個屁。不過如果大明願意支持的話,這建州指揮使的位置,未必不會落到凡察手中。

  亦失哈幾乎是赤裸裸的在威脅,沒有你李滿住,就以為朝廷對建州女真沒有辦法?

  亦失哈其實也沒有與凡察說什麼話,但是即便如此,這一夜對李滿住來說,也是不眠之夜。

  李滿住思來想去,最後決定低頭。

  第二日,李滿住恭恭敬敬的來拜訪亦失哈,一開口,就頌聖,似乎將陛下在海西築城之事。說成了大明皇帝,對女真的愛護之心。

  果然是德被天下的大聖人。

  不過,之後李滿住也說了他的一點小小的擔心,說道:「凡察這個孩子,我是知道,猛哥大人去的時候,他才十幾歲,如何能撐得起建州衛的擔子,這才有了而今的局面,說實話,這孩子大概有些恨我。但是我也是不得已啊?」

  李滿住正以手扶胸,滿臉悲愴之色,看上去不知道是為了猛哥帖木兒之死而傷感,還是對凡察這個晚輩不能理解自己的感到難過,其實他心中卻暗道:「大意了,當初沒有將這個小畜生給處理乾淨。這才遺禍而今。」

  之前一直以為是朝鮮勾結當地部落,殺了猛哥帖木兒一家,只有猛哥帖木兒的幼弟與一個尚在襁褓的小兒子,出門玩耍,才留下兩條命。

  亦失哈雖然不知道李滿住心中是怎麼想的,但是決計不會被李滿住的表演給瞞過去。

  亦失哈淡淡說道:「老大人之功,朝廷也是看在眼裡的,自然不會虧待老大人,而這建州女真已經有數萬之眾,僅僅當一個衛有些少了,人丁滋生也是好事嗎?朝廷已經準備將建州衛分為左右兩衛了。到時候定然有老大人一個指揮使。」

  這一句話,李滿住的臉上立即有些掛不住了。

  在城府上,李滿住終究不是亦失哈的對手。

  分為兩衛的建州衛,與他自己掌控的建州衛,其中權力高下李滿住豈能不知道?即便建州衛之中,是有一些雜音,但是李滿住自信能按下去。

  他本想要朝廷一個補償,沒有想到,朝廷居然想割他的肉。

  其實這個想法是亦失哈在見到李滿住之後,才產生了,無他,李滿住翹尾巴了。

  亦失哈因為當年太宗妃子的情面上,叫一聲老大人,李滿住居然生受了。居之不疑,再加上李滿住本部人馬居然有萬人,如果會盟其他女真部落,數不定能拉出幾萬人馬。

  亦失哈一直負責奴兒幹事務,雖然主管招撫女真部落,但是對這種失衡情況,自然要留心,所以割李滿住一刀,亦失哈一直在想的事情,用凡察來制衡李滿住。

  否則李滿住的實力再龐大下去,還真控制不住了。

  當然了,殺雞還需要技巧,不要說硬生生的在李滿住身上割肉了。亦失哈自然有一番說辭,說道:「這建州衛的事情,老大人今後也可以交給公子來辦了,這一次朝廷在海西建城,老大人會有大用?」

  李滿住說道:「大用,什麼大用?」

  亦失哈說道:「而今要建的海西城,將來就是海西都司所在。海西都司初建,自然需要老大人來幫托一二,說不得,這海西都司就是老大人了。」

  李滿住心中一動,說道:「老夫如何敢當?」這一句話,李滿住說的半真半假,所謂半假,就是李滿住其實很清楚,朝廷既然在此駐軍了。

  那麼這個主官定然不是當地女真來當的。

  但是半真,卻是他覺得,即便這海西都司的主官乃是朝廷派人來,也是需要一個熟悉當地的副手的。

  想想,舍他其誰?

  亦失哈說道:「老大人客氣了,其實還有一件好事?」

  李滿住說道:「什麼好事?」

  亦失哈說道:「朝廷給海西撥糧,每年十萬石。」

  李滿住大喜過望,說道:「此言當真?」

  十萬石糧食對大明朝廷來說,其實並不是大數目。

  但是對女真部落來說,卻是一個天大的數目了。女真部落多以漁獵為生,到不能說不耕種,一來東北氣候問題。這裡只能種植一季,其次就是農業水平的問題。女真的農業水平不行。所以女真糧食一項是緊巴巴的。甚至可以理解為,糧食不夠吃,不得不去打獵打漁來補貼家用。

  這也是為什麼朝廷一直要推行東北種稻的原因所在。

  因為在玉米,番薯這樣高產作物進入大明之前,稻米乃是最高產的,南方的畝產比北方高出一石。

  就是稻米與小麥之間的區別。

  而在只能種一季的東北,這一石糧食很可能就是能不能讓屯田支撐下去的關鍵,反正東北並不缺水。

  對李滿住,這十萬石固然不可能全部落到他手中,但是落到他手中萬把石,就足夠他壯大部落了。

  皇帝本身的態度,能表現出很多東西。

  朱祁鎮從參與進朝政之中后,就表現出非常重視實幹之才。這一點對翰林院的影響最大。

  因為按之前的規矩,翰林院的大臣只需坐夠十年冷板凳,就可以進入內閣六部高層。

  當然了,翰林院這十年冷板凳不是白座的。

  翰林院的本職工作就是為朝廷草擬文書。甚至內閣也掛在翰林院之中的。這種繼承關係,朱祁鎮也沒有動。

  因為沒有動也沒有用。

  他即便將內閣單列了,很多習慣繼承,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即便是拆分來合併去,其中的人脈關係能隔斷嗎?

  明規則好破,但是潛規則就不行了。

  而且朱祁鎮也承認,翰林院出身對大臣掌控全局也是有幫助的。

  任何一個規則,都是有利有弊的。

  翰林院管的事情也多。管理各種文件,編寫史料,草擬詔書,並為皇帝當老師,而且出外當考官。等等。

  可以說,只要翰林官做好了。對大明中樞管理都有非常詳細的了解。而且當主考官也能結下大量人脈黨羽,等著上位就行了。

  但是朱祁鎮表現出重視實幹之才。雖然還未打破,非翰林不能入內閣。但是明眼人看來,這是遲早的事情。

  如果沒有楊溥的操作,于謙定然是第一個打破這個局面的大臣。

  畢竟于謙的科名太靠後,一百多名了。

  翰林院之中,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面對這樣的局面,自然有各種各樣的想法。

  有的人覺得一動不如一靜,畢竟翰林院靠近大內,總有脫穎而出的時候,按部就班,未必不好,畢竟之前那麼多前輩都是這樣上來的。

  但是有一些人就積極的謀求外任官。

  徐有貞就是其中代表。

  他是曹鼐的同年。

  走了曹鼐的門路,作為使臣出使朝鮮。

  他離京之前,英宗特別召見,強調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大明的海船在朝鮮港口停靠,並通過對馬海峽,要朝鮮方面提供方便,甚至如果朝廷糧食轉運不及,甚至還要朝鮮提前借支十萬石糧草。

  第二件事情,如果一切順利,他可以與福建都指揮使朱英一起,去日本一趟,質問日本倭寇一日,要日本國王管好自己國家,否則勿謂言之不預,朝廷對於日本的情況一定要摸摸底。

  第三件事情和他沒啥關係,隨行錦衣衛要記錄沿途一切山川形勢,人文資料,都要在不被對方發現的情況之下,暗地收集,並彙集成冊,在回國之後呈到大內來。

  錦衣衛已經夠賣力了,但是錦衣衛的方向更多是瓦刺。對朝鮮還有關注,但是對於日本的布置,卻是差多了。

  特別是對日本的了解很少,

  只是知道,從宣德年間到而如今,足利家換了三個將軍了。

  足利義教,足利義勝,足利義政。

  上次大明出使還是足利義勝。

  日本的奇怪的命名原則,一時間,朝廷上下都搞不清楚,他們三個人是什麼關係,是父子?是兄弟?特別是近兩年,足利義教先死了,後足利義勝上位一年左右也死,而今是足利義政在位。

  朱祁鎮對這個日本國王情況不了解,不知道是不是某一天,他又死了。

  是的,太祖皇帝封足利義滿為日本國王。所以日本天皇在大明朝廷體系之中是不存在的,是黑戶,朝廷不承認。

  最少現在是不存在的。朝廷承認的日本國王,就是足利一系。

  徐有貞一路都在揣摩朱祁鎮給他的任務,他模模糊糊的猜測道:「陛下有意於東海?」

  只是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如果有些大臣,大概會完成任務。但是在完成任務之後,想辦法委婉的勸諫了。

  但徐有貞心中卻猛然生出一個念頭,那就是:「這是我建功立業之所。」

  以往使者還真老老實實出使日本,這功業讓我來取吧。

  大明與朝鮮之間,使臣來往不斷,所以徐有貞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什麼動蕩。朝鮮大臣熱情款待就不用說了。

  單單說徐有貞的國書交到了朝鮮王李裪。

  這被後世朝鮮人稱為朝鮮歷史上最英明的君主,他在位期間,乃是朝鮮國力最強大的時候。只是這位朝鮮王,卻很不好受。

  他與宣宗皇帝算是同齡人,而今才不到四十歲,只是他的身體情況已經很糟糕了。

  其實大明的很多政策,朝鮮都在模仿。

  在太祖皇帝設計的祖制之中,太子的位置有特彆強調,乃是國之根本,朝廷副君。所以連皇帝想換太子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而朝廷重建海關。朝鮮在正統八年也確定了與日本之間通商往來、這本來是正常有的事情,只是朝鮮王把事情搞得更大膽。

  而且在他覺得身體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將他的嫡長子李響帶在身邊,時時刻刻的言傳身教,想培養出一名優秀的君王。

  而李響不負他的期望,總體上來說,還是相當合格的。

  此刻,見了這一件事情,朝鮮王也拿他教育世子,說道:「你看明廷是什麼意思?」

  李響放在手中端詳一遍,沉默片刻。然後再次翻開,將裡面的文字看了一遍,將很多重點文字,在心中反覆咀嚼。然後再看第三遍,這一遍時間最長,似乎是前兩遍加起來時間都多。

  李響說道:「兒臣以為,大明是不放心我國。」

  其實李響能從這一分國書之中看到更多東西,比如說大明與瓦刺爭奪遼東、遼北熱烈程度。比如大明對奴兒干都司內政變化。

  但是這一些對朝鮮來說,都不重要,唯有大明對朝鮮的觀感最為重要。

  「咳咳咳。」朝鮮王咳嗽幾聲,說道:「不錯,你這幾年做事有些急了。王兒,大明那一位比你還小,你覺得他怎麼樣?」

  李響說道:「孩兒遠遠不如」

  「膽略不足。兒臣而今已經戰戰兢兢。而那位上位以來,大小動作不斷,數次大戰均是大勝,特別是治理河北水利,動則數千萬兩,難道那位就沒有想過,一旦有失,那麼勞而無功,該如何處置?」

  朝鮮王說道:「不錯,誠孝皇后實在是女中堯舜。硬生生將一個小孩子,調教成一代明君,而今那位雖然小,但是已經有明君氣象了。不過,你也不要自慚形愧。因為大國與小國是不一樣的,大明是大國,大國之君,自然要有氣吞萬里的氣魄,但是小國之君,卻要有審時度勢的度量。」

  太皇太后的謚號乃是——誠孝恭肅明德弘仁順天啟聖昭皇后。一般都稱為誠孝皇后。

  「金文烈的文章,你還記得嗎?」

  李響說道:「孩兒不敢或忘。」

  所謂的金文烈,就是金富軾。乃是朝鮮半島之上有名大臣,名儒在,門第很高,而且文章很好,寫出朝鮮半島上第一部史書。歷史地方極高。

  朝鮮王說道:「如果金文烈面對這個局面,他會怎麼做?」

  李響說道:「金文烈一生都強調事大。向來不會違逆京都的意思。」

  「是啊。」朝鮮王說道:「以大明這一次表現,顯然是我開拓西北六鎮,已經讓京都很不滿意了,我估計我朝鮮今後的土壤版圖,也就是而今了。」

  「所以,後世守成之君,需要的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君王,而是一個恭敬守禮的君子。只需衷心迎奉京都即可。」

  說到這裡,朝鮮王也不知道是觸動了什麼,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一時間居然止都止不住。

  李響連忙上去輕輕拍著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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