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羅彪沒有想到易宣會把那些東西就光明正大地放在電腦里,更沒想到他只是讓辛月過來照顧一下生病易宣,她怎麼會跑去看易宣的電腦。
剛才易宣衝出門去時候,他臉上慌張是前未見了。
羅彪不是個多細膩的人,但他隱隱覺得怕是要變天了。
辛月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易宣搶了羅彪的車,一路開飛快。
他心裡好慌。
易宣先回了家,家裡沒人。
他又轉身去了Z大。
現在在放寒假,空蕩蕩的校園看起來有些蕭條的味道。
不安和恐慌一再擴大,聽不到辛月聲音,易宣覺得自己心都被人剜去了一塊。
平日里辛月常去地方不多,他全部都找遍了。
車裡沒開空調,不知是車內太低還是因為持續的低燒,易宣身上一陣陣地發冷,就連握著方向盤手隱約有些顫抖。
他想不出她還能去哪裡,還會去哪裡?
忽的,他手機響了。
接起來后,對方自稱是同城物流。
「有一位辛月女士給您寄了兩箱東西,您現在在家嗎?」
辛月寄給他?
易宣眉頭一擰,冷聲道:「我現在回來。」
「好的,那我們馬上為您安排配送。」
對方拿的是雅川地址,易宣大概能猜到辛月寄過來的是什。
Z大里雅川不遠,易宣開車很快,他在小區外等了一會,約莫十分鐘,物流人來了。
如前他們在電話里說的,辛月寄給他,滿滿兩大箱,物流電動車差點放不下。
易宣只拆開其中一個,看了一眼,表情馬上結冰。
他冷聲命令:「搬上車。」
*
辛月回家的時候是晚上十點。
她站在單元樓下,仰頭看向12樓。
家裡黑漆漆,沒有光。
她知道現在易宣一定在家,知道他一定已經發現了自己看過他電腦,許他在外面找了她很久,許他現在正怒不可遏地等著她回家,然後質問她究竟去了哪裡。
辛月發現,即使到了現在,她還是能不費任何力氣想起他臉,想起他可能出現任何一絲微小表情。
但那又如何呢?
辛月深吸一口氣,抬腳往單元樓里走。
家裡沒開燈,沒開暖氣,冷清像個冰庫。
辛月用鑰匙開門,猝不及防被從門后鑽出的冷風凍到打了個寒顫。
她進門,換鞋,將鑰匙放在玄關壁櫥上籃子里,然後回身關門。
一切步驟都和往常一樣。
辛月沒有開燈,她徑直往房間里走,好像沒有看見沙發上那道身影。
「你一天去了哪裡?」
易宣坐在黑暗客廳里,他只穿著一件單衣,肩膀單薄,黑色的身影融在黑暗裡,像只幽靈。
陽台的門大敞著,寒冷的夜風卷著薄紗的窗帘在空中飛舞,清冷的月光灑進屋內,氣氛詭異。
易宣抬眸,左眼晦暗無光,右眼神光冷冽,他望著辛月背影,聲音一片寒涼,「為什不理我?」
辛月放在門把上手瑟縮了一下。
「你在家裡,我沒注意。」她微微側過臉,沒有直接回頭看向他,「不早了,先休息吧。」
她話音一落,身後突然捲起一陣涼風,易宣起身直接跨過了茶几,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現在夜裡氣溫仍然接近零度,易宣只穿著一件單衣在寒風裡坐了整整三個小時。
他貼在她耳後,用壓抑低聲痛苦地說:「月,我現在好難受。」
異常滾燙的體溫透過薄薄衣料傳到辛月脊背,與他臉頰貼在一起的耳後皮膚幾乎被燙傷,但他握住她的手冷的像鐵。
辛月心臟狂跳。
他在生病,很嚴重。
她知道。
但她還能心軟嗎?
她應該掙開他擁抱,應該徹底跟他劃清界限,應該……
她做不到。
辛月輕輕推開易宣的手臂,垂眸低聲說:「我去給你拿葯。」
她想暫時離開他身邊,樣她才能迅速冷靜下來。
但易宣不讓她走。
「我不要吃藥,我要你。」
他錮著她的腰,強迫她與他對視。
他單薄唇壓過來的時候,辛月抵住了他胸膛。
易宣皺眉,「月?」
「夠了易宣,夠了。」
黑暗中,辛月聲音聽起來比今晚風還冷。
易宣的眉頭擰的更緊:「意思?」
「字面上意思。」辛月抿唇,低頭推開他,「你先放開我。」
易宣沒打算鬆手,但不知為何,手上力量在一點點流失,他竟然就樣被她推開了。
沉默冷空氣在兩人之間盤旋。
隱隱頭痛牽扯著辛月神經,她不想再樣僵持下去。
她反手握住門把,聲音很輕地對易宣說:「你衣服,我給你寄到雅川了,從明天開始,你搬走吧。」
易宣心口倏地一緊,他握住辛月手臂,問她:「為什?」
「沒有為什。」辛月搖頭,感受到他逐漸升高體溫,冷淡聲音終是軟了下來,「你還在生病,我現在去給你找葯。有事,等明天再說。」
「我說過我不要吃藥!」辛月冷淡態度刺痛了他,易宣的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她一直不肯抬頭看他,易宣知道她是怕自己心軟。
他軟下了聲調,低聲問:「為什要我搬走,你不要我了?」
「我要不起。」
一陣大風從陽台外呼嘯進來,吹散了辛月聲音。
易宣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惶然失措的表情像是真,「你說什?」
辛月抬眼望著他,黑暗裡,他那張漂亮的臉既熟悉又陌生。她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受驚神情,但她無法分辨出他是不是在演戲。
蒼涼無力感覺在她心頭漸漸蔓延開來。
「我說,」辛月再一次推開他手,「易宣,我們分手吧。」
「五年,我一直活在你謊言里。」
「我很累,沒有力氣再陪你演戲。」
「易宣,我不想再被騙了。」
她說話時的語氣很低,彷彿隨時會失去力氣,她還是沒有勇氣看著他眼睛說出這些話。
易宣從前不知道心如刀割並不是誇張修辭手法。
彷彿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易宣眼睜睜看著辛月身影消失在房門后。
黑暗在房間里蔓延。
辛月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深深插在他心裡,狠狠翻攪,直至胸腔里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她說,她不想再被騙了。
易宣頹然的身影凝固在辛月房外。
冷風吹了一夜。
*
Z城的冬天很短,三月開頭,天氣驟然回暖。
再過不久就是易宣的生日。
他最終還是搬到了雅川。
辛月換了家裡鎖,手機也換了新的號碼。
表面上看起來,兩人關係似乎就在這裡戛然而止了。
但辛月知道,還沒有。
易宣心裡還抱著僥倖,他知道她總是會對他心軟,她根本不可能真不管他。
以分開不過一周,他就把自己搞進了醫院。
羅彪給她打了電話后,辛月還是去了一趟醫院。
她會在病房裡出現,易宣並不意外,因為他目的就是這個。
但他不知道自己太過淡定表現反而露了餡。
辛月在醫生辦公室里看到他診斷,確如羅彪說是胃出血和肺炎。
他虛弱的靠在床頭,正在輸液。身上難看病號服並不能折損他顏值,臉色蒼白的易宣看起來更有一種病態美感。
聽見辛月進門的動靜,他掀開眼皮看了一眼。
辛月走過去,看清他毫無血色的臉,她到底還是會感到心疼。
她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還沒說話,易宣瞥了她一眼,翻了個身背對著她。背影看上去,是不太想理她的樣子。
辛月見狀理了理衣角,漫不經心開口:「既然你要休息,那我就先走了……」
她話音還未落下,易宣飛快地翻身坐起,手上輸液管差點被他扯斷。
他緊張地拉著辛月手腕,語氣霸道:「你不許走!」
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在空中交匯,易宣緊張眼神讓辛月心像被誰揉了一下,又酸又脹。
因為低燒,他掌心溫度比平時要高一些。
辛月不著痕迹地抽回自己手,低聲道:「躺好,小心輸液管。」
她明顯的迴避讓易宣不由自主地擰緊了眉。
他緊緊盯著辛月清麗的臉龐,倔強又受傷眼神被他拿捏的相當到位,「你不是不管我了,你還來這裡做?」
辛月平靜地望著他,她忽然感覺,不過一周未見,眼前張臉就已經開始變得陌生了。
她淡淡說:「我來是想告訴你,別再讓人跟著我了。」
就在前兩天,何山到D&M找她,他告訴辛月,店外又有人在蹲守。
辛月幾乎下意識地就想到了易宣。
對被人跟蹤這件事,她已經從一開始惶恐無措,到現在只剩下深深無力和反感。
辛月沒有發火,她平淡地告訴易宣:「過去的事情我不想追究,我不想再關心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別再做些事情了。我不是你附屬品,我沒必要活在你監視下。」
她一字一句都是情緒平穩地在敘述事實,易宣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你到醫院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