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器重

  劉文化這根蘿蔔出事後,他留下的坑當然是炙手可熱,但竟然很快就被不具備競爭資格的王梓明佔了,這充分說明圖畫在這個事情上是明顯表現出了對他的器重,或者是偏重,偏向。這一度成為公司閑人們茶餘飯後搬弄是非的話題,說王梓明搭上了石榴裙,才能得以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把工程部副部長、部長的位置一籮筐了。不過這話並沒有傳到王梓明耳朵里。上次幹部調整,王梓明順利升任部長,這個是大家預料之中的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還兼任了信訪辦主任,這就有點太惹眼了。這個信訪辦主任,以前是辦公室主任宋君平兼任的。宋君平要負責領導的吃喝拉撒和公司里這樣那樣的雜事,沒功夫來應付那些難纏的上訪者,信訪工作主要由辦公室副主任馬國順負責。馬國順脾氣有些沖,有次中午喝了點酒,竟然和一個老上訪戶廝打起來,雙方鼻血橫流,在公司,在社會上都造成了很壞的影響,為此他還專門登門向上訪戶道歉,在大會上做了檢查。宋君平升任公司副總,接了朱銀龍的班后,馬國順也磨正了,做了辦公室主任。但在確定誰兼任信訪辦主任時,領導班子內部卻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分歧。按照慣例,是應該由辦公室主任兼任的,但有人提出,馬國順性格急躁,不適合做信訪工作,這個工作崗位需要一個有親和力,有耐心,善於做思想工作的人。討論來討論去,有人提出,工程部部長王梓明在巧拔釘子戶工作中,充分展示出了善於做思想工作的天才,做信訪辦主任再合適不過。


  這個意見提出來后,沒有什麼人反對,就這麼定下來了。其實信訪工作是個很頭疼的事情,又沒有什麼油水,來上訪的人也不可能拿錢請你去吃飯,屬於一個苦差事。王梓明兼任信訪辦主任,本是一個真正的民主集中出來的結果,但他這兩年在仕途上太順利了,這麼年輕就是部長,且身兼兩職,難免不被人說閑話。再聯想到他為了維護圖畫的聲譽和原來周宏達司機小邵的衝突,閑人們就主觀臆斷是圖畫暗中在對他進行著特殊照顧,說不定兩人會有什麼「關係」。現在的人們,只要涉及到男女之間,就很自然地會往關係上扯,有了關係一切都很正常,沒有關係反而不正常起來。這也是圖畫對待王梓明格外謹慎的原因之一。


  所以現在,王梓明要去向圖畫推薦一個被大家遺忘的楊秋香,多少顯得有些唐突,他自己也拿捏不準能否會得到圖畫的支持。作為一個部門負責人來說,又不是班子成員,肯定沒有人事推薦權,最多在民主談話期間,組織部門會聽取一下部長對這位同志的評價,象徵性地走走過場,在這之前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不管評價好壞,無關大局。


  王梓明忐忑不安地來到公司,在自己辦公室坐了,想整理一下思緒,組織組織語言。見到圖畫后一上來就說楊秋香的事,顯然不合適,那會顯得很不自然,況且楊秋香還是位女同志,自己為了她去找領導說情,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這就需要有個過渡,巧妙的過渡,讓事情的發展合情合理,順理成章。王梓明絞盡腦汁地思考著,忽然間就來了靈感。


  出門前,他對著門后的鏡子照了照,頭頂的頭髮有點翹,就用梳子蘸了水去梳。又整理了衣領,才走了出去。來到圖畫辦公室門口,正要抬手敲門,忽然聽到裡面傳出女人嗚嗚的哭聲。那哭聲悲悲切切,用現在很流行的一個詞來說,就是哭的很悲摧。哭聲中還夾雜著道白,像是在訴說著一件天大的冤情。王梓明聽了一陣,不像是圖畫的聲音,心想她肯定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就伸手敲門。聽見圖畫很大聲地說:請進!

  王梓明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他很震精。身材高挑的圖畫正一臉無奈地在辦公桌前站著,一個瘦瘦的,農婦打扮的女人坐在地上,抱著她的雙腿嗚嗚大哭,涕淚橫流。王梓明看那女人,聽著她的哭聲,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但記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她。圖畫正被糾纏地無奈,看到來了救兵,算是鬆了一口氣,說王部長,你來的正好,帶這位大姐去信訪辦吧,把她的問題好好解決一下。


  不料那女人把圖畫的腿抱的更緊了,說:我不!我哪也不去,我就認你!我的問題你必須現在就給我解決!否則就是死到這裡我也不走!嗚嗚……一邊哭,一邊狠狠地捏了把鼻涕,啪地甩到了地板上。


  圖畫說大姐你先不要哭,站起來好好說,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你這樣抱住我不鬆手,讓我怎麼給你解決問題呢?

  那女人說我就是不站起來,我知道,你是想騙我,我一鬆手你就跑了,你這公司這麼深,我上哪找你去!我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混進來的,嗚嗚……我的青天大老爺呀……


  王梓明看了這一幕,感覺有點戲劇色彩,忍不住差點笑出聲來。圖畫也很無奈地對他攤了攤手。


  王梓明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就上去拉地上的女人,說大姐你先站起來說話,你這不讓領導動彈,她就是想給你解決問題也沒法解決啊。王梓明說著,抓住了那女人的胳膊往上拉。那女人穿著一件花短袖,瘦瘦的胳膊裸露著,王梓明就抓在了她的肉上。哪料想那女人猛轉過臉,張口就往王梓明手背上咬。幸虧王梓明閃的快,才沒挨這一口,但那女人的口水已經滴到了他手上。那女人仰著一張大花臉,唾星四濺地大叫著:你這個流氓,你這是要非禮我啊!

  圖畫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拿手緊緊捂了自己的嘴巴,又指著門口向王梓明遞了個眼色。王梓明心領神會,轉身走了出去。


  王梓明去辦公室對辦公室主任馬國順說了,馬國順一聽說有人鬧事,立刻來了精神,緊急電話召來了四五個保安,氣勢洶洶地趕到了圖畫辦公室。裡面馬上就響起了尖利的哭喊聲,可以想象正在發生什麼。一會就見保安門捉胳膊抬腿地把那女人拖了出來。那女人披頭散髮地大叫著:騙子!你們這些騙子!吃人飯不幹人事的王八蛋……


  圖畫也追了出來,在後面對那女人說,大姐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會過問的!又招呼幾個保安:你們悠著點,不要把人弄傷了!


  王梓明站在走廊里,看著那個被拖走的女人,心情忽然沉重起來。可能是因為生在農村,自己的父母都是農民的緣故,每每看到那些弱勢群體,他就會油然而生出同情之心,覺得他們就像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親人。他的這個心情一直伴隨著他的仕途,直到他坐上了公司老總的寶座之後,也沒絲毫改變。這樣說來,他的良心並未完全泯滅。


  那女人被拖走後,公司里又恢復了平靜。王梓明很有眼色地拿了拖把,到圖畫辦公室里拖地。圖畫的裙子上也沾上了不少眼淚和鼻涕,她把裙角撩起來放在臉盆里揉搓著,說哎呀,真是的,這女人也真夠可憐的。


  王梓明拖著地,說是啊,其實我也很同情她的。說著,眼睛卻很不老實地從後面偷眼打量著圖畫,見她因為裙角被提了起來的緣故,圓潤的大腿裸露著,看上去結實勻稱,巧奪天工,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又見她微微上翹的屁股把短裙撐的鼓鼓囊囊,想著自己曾經刺進過她野性的身體,身體上的某個地方別別地跳了幾下,就有點魂不守舍起來。心想如果現在房間里不是自己,是另外一個男人,圖畫絕對不會把裙子撩這麼高的,好像是故意要讓自己看見似的。王梓明正在想入非非,又響起了敲門聲,圖畫趕忙把裙子放下來,走到辦公桌后坐了,才大聲說,請進。


  進來的是辦公室主任馬國順。他一進門就搓著手檢討,說圖總,今天這個事情是我失職呀。我反覆交待門衛要做好來訪登記,嚴防無理取鬧者混入,但這幾個人硬是把我的話當作了耳旁風。這不,一不留神就出了這麼個大漏子,給您添了這麼大麻煩。圖總,您放心,我保證不會再發生類似事情,我剛才已經教訓過保安了,決定扣發當班的兩個保安和隊長一個月工資。不觸動觸動他們的神經,咱公司的大門就形同虛設了!


  圖畫擺擺手說馬主任,交待門衛加強登記工作就好了,至於扣發工資的事就免了吧,大家都不容易,還是要以教育為主。再說每天進出公司的那麼多人,偶爾有個疏忽也是可以諒解的。不過我強調一點――王部長你也聽一下,別忘了你是信訪辦主任――就是對待來上訪的群眾,一定要熱情,有耐心,堅決杜絕生、冷、硬,能解決的問題,當天就要解決,做到問題不過夜;不能立即解決的,要在一定期限內給對方答覆,並建立信訪聯繫制度,把問題的解決情況及時向當事人反饋,絕不能推諉扯皮,那樣只會讓小事最終變成大事。我們碧海承接了市裡很多市政項目,工作點多面廣,與市民生活息息相關,群眾對咱們的工作有意見,是很正常的,我們一定要擺正這個心態。王部長最近在工地回不來,馬主任你就多過問一下信訪工作,辛苦點,千萬不能出什麼問題。剛才這位大姐反映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你要安排專人負責妥善解決,千萬不能再出現越級上訪的事情。


  馬國順恭恭敬敬地答應著說,我這就去辦,我這就去辦。一溜小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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