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孝子孟東野得官

  與韓愈運命不同的是，孟郊通過了吏部的「四才」考試，最後得官溧陽縣尉。

  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三月，韓愈還在徐州當節度使觀察推官時，恰逢他學生李翱一月後要娶他侄女（韓愈從兄韓弇之女），便寫了一篇《與孟東野書》寄給孟郊，請他前來觀禮。韓愈在信中表達了他對朋友誠摯懇切的思念之情，還告訴他好友張籍在和州居喪的近況。詩曰：

  足下才高氣清，行古道，處今世，無田而衣食，事親左右無違，足下之用心勤矣，足下之處身勞且苦矣。

  但孟郊沒有去參加李翱的婚禮，他已經守選了四年，正奉母命準備去參加吏部銓選。五月正時吏部下發選格之時，他怕來回往返，耽誤參加地方的銓選報名和取解考試。所以孟郊準備七月後取得銓解后，再沿運河北上與韓愈相會。

  但五月時徐州兵亂，韓愈出走。二人千里之隔，消息難通，孟郊不知好友所蹤。孟郊眼看著前路困難，心如死灰，幸好不久后杜佑平定叛亂，主政淮南淮北，運河恢復通行，他才得以前往。所以，孟郊七月取得銓解后就立刻北上了。

  但當時淮西戰事艱難，朝廷戰敗后與吳少城對峙，江南糧草物資不斷運往前線。要不是他參加銓選，真無法在大戰之時沿運河北上。

  孟郊行至徐州后，多方打聽才知好友韓愈再次僥倖躲過戰亂。孟郊於是沿著運河往西去，途中他得知好友韓愈在洛陽，便高興地去了洛陽。孟郊還未見韓愈之前，他在洛陽的一家驛站休息。好友將見，他興奮地寫下一首《旅次洛城東水亭》詩曰：

  水竹色相洗，

  碧花動軒楹。

  自然逍遙風，

  蕩滌浮競情。

  霜落葉聲燥，

  景寒人語清。

  我來招隱亭，

  衣上塵暫輕。

  東水亭內青山綠水翠竹顏色交相輝映，一股自然逍遙的涼風吹來，水中的睡蓮在窗外迎風而動，孟郊的心情也隨風浮蕩。清霜落在樹葉之上發出躁動的聲響，來到這寒冷清凈之處連說話十分清晰。他來到這座東水亭，洗去一身風塵，頓覺神清氣爽。更高興的是明日就可京城與朋友相會了。

  第二日，孟郊與韓愈終於在洛陽相見了。更可喜韓愈也參加這次銓選，兩人便一同學習，準備考試。

  不久后，朝廷下令在洛陽設置「東選」。二人又一同參加了銓選。銓選步驟大概是三步：鎖曹、鎖銓、注唱。

  鎖曹即鎖曹磨勘，駁雜逾濫，是初試階段。鎖曹官員需關閉南院大門，不得與外界交流。選人要先提交文狀，文狀有三：簿書、選解、考課。

  簿書即家狀，相當於身份證，要有郡縣鄉里名籍、父祖名職、內外族姻、年齒形狀。

  選解即解狀，相當於准考證，是州府所發（前文已說明）。

  考課即考狀，對於進士和前資管來說有所不同。進士的考課需交進士文憑，即春關。前資管需提交后提交解由、歷子、考碟，解由是官員任用及調走的文書，歷子是記述官員政跡功過的本子；考碟是官員任期內每年一次的考核評價及選格，選格是需要守選的年限。

  這些文狀要提交給吏部后，先由判南曹的吏部員外郎進行審核考查，再由判廢置的吏部員外郎進行複核檢勘。

  在南曹審查、廢置複核的初試階段，孟郊和韓愈二人均通過考察，成為合格的選人。

  南曹的檢勘工作和廢止的詳斷工作結束后，就可解鎖開宿，將合格的選人上報三銓和門下省申報，並把駁放的不合格選人出「長名榜」公布。

  「長名榜」又稱長榜，是未能通過吏部初選的留放榜單。由於官缺少，而選人多，唐高宗時期，宰相裴行儉（裴光庭之父）創設長名榜。相傳裴行儉的屬下為制定長名榜銓注之法嘔心瀝血而死。

  長名榜編錄的是駁放的選人，也就是替補官員名單，後來裴光庭創立「循資格」的守選制度后，逐漸成為吏部初試未通過的名單。這是為了安撫落選之人而設，入了長名榜，雖然這次銓選機會沒有了，但下屆銓選大多有直接參加的資格。

  孟郊和韓愈都通過了初選，孟郊還寫了一首名叫《初與洛中中選》的詩記錄了此事。詩曰：

  塵土日易沒，

  驅馳力無餘。

  青雲不我與，

  白首方選書。

  宦途事非遠，

  拙者取自疏。

  終然戀皇邑，

  誓以結吾廬。

  帝城富高門，

  京路繞勝居。

  碧水走龍蛇，

  蜿蜒繞庭除。

  尋常異方客，

  過此亦踟躕。

  「白首方選書」一句確實不假，此時孟郊已經四十九歲了，馬上就知天命了。

  隨後朝廷又下達吏部最終的三銓考試改在京城。於是孟郊和韓愈又從洛陽前往長安參加冬集。

  初試鎖曹後進行鎖銓，鎖銓前還需提交保狀。保狀是選人五人一組，五組相聯，由五名京官作保，一人為識官，和連坐監督類似。鎖銓的四才銓試時必須由識官親自送入選人入場考試。

  選人銓選合格后，根據「四才」成績確定官位品級。將不同品級的選人分三組參加註唱授官。六品、七品由吏部尚書主持稱為「尚書銓」，八品、九品由左右侍郎主持稱為「中銓」和「東銓」。

  授官時以選人「三實」為標準進行先後注擬。當充分尊重選人意願，若有不滿可以拒絕，並提出條件再次注官，三注三唱之後交由門下省複審、中書省任命。

  孟郊年長已有五十，終於得償所願，選為溧陽縣尉。

  三月時，孟郊授官溧陽縣尉，經洛陽赴任，便去看望先前離開的好友韓愈。

  兩人又在洛陽相遇，韓愈看出孟郊已知天命，才得一小官，便又寫了一篇名傳千古的《送孟東野序》勸慰他。篇首一句；「物不得其平則鳴」對後世影響極深。

  孟郊沿著運河輾轉月余，終於到了溧陽赴任縣尉一職。他交接之後，立即去了湖州老家，迎接其母至溧陽享福，寫了一首名傳千古、讚頌母愛的詩《遊子吟》，詩曰：

  慈母手中線，

  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

  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原來，孟郊迫切想接其母享福，騎馬歸家時，衣服不慎被刮破。其母看到后，還以為他在外面過得不好。當她得知兒子終於做官，要帶她去享福時已是喜極而泣。本就過慣清貧日子的她，還是為兒子默默地縫補刮破的新衣。

  孟郊看到其母縫補衣服的身影，有感而發，這才寫下此詩。《遊子吟》一詩既出，迅速傳遍大江南北，天下人爭先傳抄，孟東野孝子之名傳揚天下。

  當這首詩剛傳至長安時，李寧就得知了消息。他用印刷術將這首詩印在了精美的紙箋上，上面還印有一位老母親縫衣的簡筆之畫，甚是精妙，一經出售便被瘋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