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夜飲
「沒事沒事,你魏哥哥正跟我商量待會兒喝酒的事呢。」老酒鬼忽地哈哈一笑,當即拉著魏玦往外走去,招手道:「小娃子,我們走啦!」
魏玦聽得詫異,忙回頭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得跟她說清楚葯的事才行。」
老酒鬼死死拽住他:「哎喲,別人的家事你管它作甚,聽老頭一句勸,莫理閑事。」說著,已是抓著他奔出頗遠。
魏玦幾番用勁,竟是如何都掙脫不了他手掌,急道:「可顏姑娘身子已是這般虛弱,我若不說明白其中緣由,只怕她一輩子都好不起來。」
「之前我你說了,你想救別人,別人還不一定願意接受呢。葯是她哥帶來的,你這麼一說,難道是想讓她兄妹二人反目成仇么?」
魏玦聞言不語,任由老酒鬼一路拉拽,許久才輕嘆道:「唉,我只是過不了自己這關,覺得心裡難受得緊。」
「這個好辦,眼下就陪我去夜莫歸喝個痛快,包你解千愁!」老酒鬼停下腳步,拍了拍他肩頭。
魏玦抬頭望向北處那點點燈火,微若熒光,顯得毫無生氣,心中感慨萬干。
兩人緩步東行,不多時便走入夜市。此時雖已夜深,可街頭巷尾依舊極是熱鬧。老酒鬼拉著魏玦在人群中左竄右擠,悠閑得意。而魏玦低頭不言,神色失落,似是對先前之事耿耿於懷。
「到啦到啦,就是這兒了!」起落間,老酒鬼停下腳步,回首對魏玦嘿嘿一笑。
魏玦聞言抬頭,只見面前橫立著一間三層樓坊,門外直插著長桿飄旗,隨風飛揚,其上洋洋洒洒地寫著三個大字,夜莫歸。
「夜莫歸夜莫歸,三兩杯美酒下肚,自然是神仙也不想回去咯。」老酒鬼咂咂嘴,彷彿是在回味那妙不可言的高粱酒,已是拉著魏玦直上二樓,選了處角落坐定。
老酒鬼正想開口吆喝,一旁眼尖的酒保已是小步迎了上來,笑道:「二位爺,不知有何吩咐?」
「三斤高粱,半斤五花,半斤炒豆。」老酒鬼手握著竹筷,在木桌上來回輕敲,說得眉飛色舞。
酒保熟練地抹著檯面,贊道:「這位爺一看就是咱們這兒的熟客,樣樣點的都是上品貨色,真是會挑!」
「那是自然。快些上酒,老子肚裡的酒蟲可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酒保將抹布回搭落肩:「得嘞,馬上就來!」未多時,酒菜便已是送到。
老酒鬼當即揭開酒罈,用手一扇,登時飄起濃郁酒香,不禁贊道:「哎呀,寶貝啊寶貝,可算是把你等到了。」他拿起高腳碗,小心倒滿酒水,生怕灑了半點,轉眼便是一飲而盡,神情陶醉。
老酒鬼夾起幾片五花熟肉,見魏玦仍是悶悶不樂,不由得放下竹筷,推了推他肩頭:「哎,你小子不是說了要陪我喝酒的么?」魏玦神情漠然,舉起碗來,抿了一小口。
老酒鬼見此,滿臉不樂意,嘴裡嚼著熟肉,起身道:「人生得意須盡歡,這好酒哪是這麼喝的。來來來,讓我來幫幫你。」他忽地伸出左手,按住魏玦後頸,右手架住高腳碗,將滿滿一碗酒灌入魏玦口中。
魏玦毫無防備,喉頭一開,那酒水當即便是順勢而下,登時只覺一股熱氣從肚子直竄上腦袋,口鼻之間辛辣難耐,嗆得兩眼冒出淚水。
「哈哈,怎麼樣,這酒好得很吧!」老酒鬼笑得甚是得意。
魏玦本是胸中鬱結難消,誰知那酒水下肚,激得腦中空白。他輕咳幾聲,竟是伸手自己倒滿眼前的高腳碗,想也未想便一口喝乾。
「對嘛,酒就該這麼喝!」老酒鬼見他突然開竅,不禁拍掌笑道:「早說跟你說了,包你解千愁嘛!」
魏玦連喝兩碗,麵皮已是有些微微發燙。惆悵間,忽聽鄰桌一名黃衣酒客輕聲議論道:「哎哎哎,聽說了么?今早城西的老李也被人暗算了。」
「早就知道了,據說老李子還算命大,只是被砍成了重傷,可不像前幾個人那樣橫屍在外。」對面一名藍衫酒客低聲附和道:「唉,這老李為人和善,從沒有與人結過梁子,也不知是哪個遭天譴的干出這檔子事。」
另一名白衣酒客猝了一口,輕哼道:「還能有誰?自然便是流雲軒那幫殺千刀的混賬唄。人家都說了,老李子身上的傷口和之前死的那些人如出一轍,都是傷在流雲劍法之下!」
「這流雲軒應是個風清氣正的名門正派,怎麼到了這些人嘴裡,竟是成了亂殺無辜的惡人了?」魏玦聽得心中詫異,側目瞥去,只見三人均是文人打扮,不像是武林中人。
他思量片刻,正欲回首詢問老酒鬼。卻瞧這老頭雙手抱著個空酒罈,兩眼微闔,口中不斷喃喃道:「好酒.……好酒……」已然是醉得不省人事,哪還能問出什麼話來。
「細細算來,這半年多的功夫里,整個岳州城已是有五六人死於流雲劍法。可君山上那幫傢伙仍是一味推脫,口口聲聲說什麼自己門下的弟子從未做過這等壞事,你們說可不可氣?」那黃衣酒客又是一陣埋怨,說得義憤填膺。
白衣酒客呷了一口酒,憤憤道:「哼,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他們行了這般喪盡天良之事,又怎麼會心安理得地承認?可氣歸可氣,可人家個個拿劍說話,你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們?」
「哎,你們瞧,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人說話間,藍衫酒客指向西側的樓梯口,眼神中滿是鄙夷之色。
樓閣那頭,一對男女拾級而上,緩步而來。那男子二十齣頭,一身鎏紫衣,腰配銀白長劍,束髮方臉,細眼淡眉,臉上隱約帶著一絲笑意。身旁的女子青衣長發,秋水目,春山眉,皓齒玉鼻,手中握著一把青蓮劍,雙眼時不時地打量著四周酒客。
「哎,是她?」魏玦瞧得那青衣女子模樣,正是當日離島之時在客舟上遇見的同行女子,胸口不由得一緊,險些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