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家
我已經記不得多久沒和孟晨吵過架了,自從查出婆婆得病後我們之間就變成了真正的相敬如賓,除了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幾乎等同於陌生人,在看見那個女人哭倒在孟晨懷裡時我竟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第三者,可我不能離婚,如果離婚了,我在偌大的江城將無處可歸,更無法承擔得起父親的醫藥費,我不是忍者神龜,只是一個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的可憐蟲。
一輛車子在我面前疾馳而過我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住,我竟然忘了段凌弈一直跟在我後面,他眼帶怒意朝我吼道:「你就這點出息?被小三吼幾句就想輕身?要人人都像你這樣,墓地的價格又要翻幾倍!我沒見過你這麼沒種的女人,別人要打你,你就站著給人打躲都不躲?」
我甩開他的手也火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想輕身?再說我死不死和你有毛關係?你老跟著我幹嘛?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似乎是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起推走,要說起來也正是半年前遇見段凌弈我的生活才開始天翻地覆,他把那張照片甩給我,殘忍的撕下那層看似和諧的面具,所以我恨他,此時此刻我不想看見他,一點都不想!
他灼灼的盯著我,良久,只說了一個「好」字便轉身消失在夜色中,自那天之後他真的沒再聯繫過我。
孟晨出院后沒有回家,我也沒有問他去了哪,只是有一天接到他的電話說打算賣房,我震驚完后斬釘截鐵的說:「不同意。」
當初我們為了買套房扒了幾層皮,多不容易才在江城有個家,就是再困難我也從沒想過賣房!
我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沒人知道家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大!
但他在電話里說,他們單位有個節目要其他城市錄製,預計需要大半年時間,那個節目組很難進,以他的資歷想進去不容易,他想辦法找了點關係,說上下都需要打點,圈子裡面的人眼光刁,一般東西都看不上,他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還說現在每個月貸款要還將近一萬,壓力太大,打算把房子賣了,貸款還清,剩下的錢我和他一人一半,哪怕先租房,起碼有可以流動的資金,我們手頭上都能夠寬裕一些。
我一聽握著手機有些顫抖:「孟晨,你這是打算和我分家啊?」
他聽我這麼說有些不大高興:「什麼分不分家的,我先說清楚了,如果你不同意,可以,從這個月開始貸款你來還。」
「你不是說廢話嗎?我一個月才拿幾千,還得付我爸的醫藥費。」
「我們都缺錢,只得賣房,這事沒商量。」孟晨語氣堅決。
掛了電話我癱倒在地上望著當初一點點布置起來的小家心如死灰!
沒兩天就有中介領著人上門看房,突然間家裡就變成了景點,一撥撥的觀光客,我卻毫無辦法!
孟晨走後沒多久季向晚就把我約出來喝下午茶,她是我大學死黨,畢業后和孟晨一起進了電視台成了同事,我無意中提到賣房的事,季向晚問我怎麼這麼急,我也就把孟晨的事情說了出來,誰料她臉色大變:「他是這麼和你說的?」
我一聽這語氣心裡就猛然抽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向晚,你想說什麼就說吧,以我現在和他的關係已經沒有什麼承受不了的了。」
我這閨蜜向來敢愛敢恨,對我從來不會隱瞞,她八成就在等我這麼說,於是拿起杯子灌了一口茶后湊近了些:「你家孟晨在台里一直是我的搭檔,我們之前都一起跑新聞的,1年前台里來了個小姑娘叫沈素微,後來我見他們兩走得越來越近就感覺不對,那節目的確是要開,但投資商都沒影呢,就是落成最起碼也有段時間,倒是聽說那個小姑娘近期被外派駐點滬市。」
我竭力壓制住內心的波濤嘆了口氣:「我該想到又是因為她。」
季向晚不可置信:「你見過她了?」我沒說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具體情況不了解,她什麼來歷?」我之所以好奇是因為她和段凌弈居然認識,倒讓我摸不清狀況。
「長得倒不錯,人看上去挺傲嬌的,剛來的時候還是實習記者,不過半年功夫就能自己跑新聞了,據說家底子挺硬的。」
我不得不承認的是向晚最後一句話像是一記重拳擊在了我的心上。
也正是因為我的家庭讓我被孟晨的父母冷眼,他們從婚前就開始反對,說我父親是個無底洞,不讓孟晨娶我,不過那時候我們兩有情飲水飽,為了愛情義無反顧的結合,但隨著買房后的壓力很多問題漸漸暴露無遺把我們的感情一點點消磨殆盡,我清楚的記得半年前我和孟晨吵得最凶的一次他對我吼道:「娶了你真是家門不幸,養房子養你還得養你那半死不活的老爸,連孩子都不敢生。」
我的確堅持不生孩子,是因為我們零存款,還有一堆債務,如果孩子降臨只會更悲劇。
但現實是,我不生,總會有女人願意為他生。
孟晨後來又給我來過一個電話,告訴我房子被人看中了,他人不在江城讓我先去辦手續,買房的時候是孟晨一手操辦的,我對房屋買賣一竅不通,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房產局,我問孟晨交房后我們住哪,孟晨卻在電話里說他可能後面會長期在滬市發展,暫時不回去,讓我自己先租房住,我握著電話冷笑!
他騙的如此理直氣壯,在滬市發展卻隻字未提接我過去,而是讓我自己租房,如果不是向晚之前就告訴過我,我不知道還要被他騙多少次?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冷漠,是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一旦沒有感情就會絕情。
我只得一個人收拾東西,把孟晨的打包給他寄去滬市,該賣的賣掉,自己的打了幾個箱子,忙了好幾天,亦如搬來這裡時,看著房子從空到滿再到空,彷彿心裡也跟著空了。
離交房還有幾天的時候,小姑子突然從縣城趕來,到了我家,門還沒關就扯著我大聲道:「你還能要點臉,這房子是我哥買的,就算賣了錢也是我哥的,你憑什麼拿一半走?」
我深吸一口氣:「有什麼話進來說,把門關了,周末別吵到人家。」
結果小姑子一聽這話反而把門開得更大:「我從家裡過來都不嫌丟人,你還怕什麼?敢做不敢承認啊?賣房的錢你一毛也別想拿,那錢得給媽養老。」
關於房子的問題已經不止一次爭吵,再上演時我倒顯得平靜,默默走進廚房倒了杯茶往茶几上一丟:「有什麼問題你找你哥說去,坐下喝茶吧,後面想來這喝茶就難了。」
我試圖心平氣和不想和她吵誰知小姑子拿起茶几上的水就往我身上潑來,滾燙的茶水漸得我一身都是,茶水滴在地上,把當初我精心挑選的地毯弄得一塊大大的茶漬,雖然我就快搬走了,這一切都將不屬於我,但現在,這裡還是我家,輪不到別人來撒野!
我彈了彈身上的水珠又瞥了一眼地毯語氣平緩道:「第一,不管是首付還是這個家的每一樣東西都有我的錢,第二,新婚姻法規定婚後財產都屬於夫妻共有,第三,我還沒有聽說過哪家的嫂子把錢拿去給小姑子賭!」
小姑子沒什麼文化,整天就知道賭,我說得她反駁不了居然氣起來就給了我一巴:「你給我等著!有你好受的!」就又氣沖沖的走了。
沒幾天婆婆的指標有些不穩定過來住了幾天醫院,小姑子一個人忙不過來我看在老人家身體不好也跑前跑后的送飯陪護。
不過婆婆躺在病床上橫豎看我不順眼,總是對我冷嘲熱諷的,看在她病情不穩的份上我也就忍了,只是那天她說出「你爸和死人有什麼區別?還整天往他那送錢,我看你真是腦子壞掉了。」
我默默的把飯給她盛好,又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床頭柜上,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包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其他我都可以不計較,一條人命,還是生我養我的爸爸,就算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出於人道主義她也不能說出這種話來!我放著愛我的爸爸來照顧恨我的婆婆,到頭來她卻這樣說我爸,我心底的痛從胸口漸漸蔓延湧上眼眶,我一走一路哭,半年多來的委屈從沒一刻像現在這般爆發如洪水一眼淹沒著我。
我靠在計程車的椅背上難受的把身體蜷縮在一起,街道兩旁喝茶的,搓麻將的,逛街的,讓這座慢城變得悠然自得,好像只有我在不停奔波,一刻也不敢停留。
我把手機緊緊攥在掌心,滬市,呵…他可以不回家讓我一個人處理房子,可以在外面和別的女人逍遙快活,可我憑什麼要承擔這些痛苦和壓力!
我整個人都感覺呼吸困難,身體中有股巨大的怨念想要爆發卻無處發泄。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我緩緩路過那顆大大的榕樹,每次都會在樹下停留一會,想象著父親還康健時的樣子,他會背著小媽塞錢給我,會給我加菜燒我愛吃的,那時的他如此神采奕奕。
而後,我會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他的病房,守著如今安詳平和的他卻再也無法看見他的笑容,聽見他說「馳馳,別怕,有爸爸在。」
可今天我沒有在榕樹下停留,徑直跑進他的病房,趴在他身邊嚎啕大哭,我多希望他能醒來和我說帶我回家,我多希望我身邊能有一個親人抱抱我,給我一個暫時停留的港灣,可父親依然安靜的躺在病床上,我哭夠了,淚擦乾了,轉身離去終究還是要獨自面對接下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