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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這個葯,可以幫你

  她從來就無意傷人,更別說是給誰難堪,只是單純地不想在剛剛跟麗妃吵完之後又去接見她,搞得跟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樣太虛偽。


  可是她沒想到,他不見,落在眾人眼裡就是看不起麗妃甚至排擠這個人的意思,以至於現在就連隨隨便便的幾個宮女都可以欺侮一個妃子。


  夢言皺著眉心,下意識地就要走過去,手背上卻驀地一暖。


  微微一怔,回眸抬頭,正好對上男人繃緊的下顎,冷峻的眉宇間似閃過一絲不悅。


  不等她反應過來,君墨影已經裹著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裡牽她往前走去。


  「哪個宮的奴才,這麼沒規矩,你們主子就是這樣教你們的?」


  背後傳來男人冰冷的聲音嚇到了她們,夢言看到那幾個方才還將脊背挺得筆直的小宮女此刻都僵硬了身軀,一副嚇破了膽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感受著手背上暖意融融的溫度,夢言心下微定,冷哼一聲道:「果然是沒規矩,聽見皇上來了也不知道行禮,干站在那兒就算了?看來你們的主子大抵也沒把皇上放在眼裡吧?」


  她從君墨影掌心裡抽回自己的手,走過去扶起麗妃,動作進行到一半,就聽到接連不斷的膝蓋劇烈碰撞地面的聲音響起,那幾個小宮女一個個轉身跪了下來,臉色早已蒼白如紙,哆哆嗦嗦的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哪裡還有方才嘲諷麗妃時露出的那種牙尖嘴利的樣子。


  「皇……皇上,淺貴妃……奴婢,奴婢不敢……」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夢言已經沒那心情去同情她們。


  咬了一下嘴唇,手腕卻突然被人抓住,夢言還沒完全把麗妃扶起來,就被男人按住不讓動,一把將她摟在懷裡,轉而蹙著眉頭用另一隻手去拉麗妃。


  不算溫柔甚至有些粗暴的卻讓麗妃瞬間紅了眼眶。


  這還是她進宮這麼多年,頭一回離帝王這麼近!

  然而這一切卻是因為夢言。


  若不是夢言走過來扶她,她毫不懷疑帝王會讓她先坐在這兒,然後隨便找幾個人過來將她扶起來,半點情面也不會講的。


  「多謝皇上,多謝淺貴妃。」


  麗妃紅著眼眶說了這麼一句,就低頭垂著眼帘不敢再看他們,似是不願被他們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


  卻在帝王放開她的剎那,驀地一聲不可抑制地痛呼出來,身子搖搖欲墜,眼看著又要倒下,夢言眼疾手快連忙抓著她的胳膊讓她借力在自己身上,「怎麼?」


  麗妃又是尷尬又是歉疚羞愧,「回娘娘,臣妾可能是腳崴了……」


  夢言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卻見他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裡,對上她的視線,才隨便指了兩個跪在地上的宮女,「你們兩個,過來扶著麗妃回宮。」顯然已經沒有了再次親自動手的意思。


  麗妃眼帘一顫,彎唇苦笑。


  「你們主子是哪個?」直到麗妃被人扶住,夢言終於空下來冷冷地問。


  「奴婢……奴婢是柳嬪娘娘那兒的人……」


  「奴婢曾是綺妃娘娘那兒的,現在還沒有重新分配給哪個主子……」


  「奴婢是皇後娘娘宮裡的……」


  夢言眯眸冷笑,不等她開口,環在她腰間的手卻微微使力。


  回眸,但見君墨影朝她搖了搖頭。


  一時不解,只是片刻的怔愣,男人沉冷得不摻絲毫感情的嗓音便在耳邊響起。


  「朕不管你們是哪個宮的,在朕這裡,永遠沒有什麼法不責眾,犯了錯就該罰——就算是龍吟宮和夢依宮的人也不會例外!」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犀利的眸光掃過面前那些不分尊卑的小宮女,但見她們的臉色都已經是慘白一片,冷笑一聲,又緊接著道:「回去之後自己去敬事房領罰。若是再有下次,朕會讓你們連領罰的機會也沒有,聽到?」


  「是!」小宮女們瑟瑟發抖,「謝皇上隆恩,謝淺貴妃!」


  兩個宮女扶著麗妃慢慢地往回走,剩下的紛紛跑向敬事房的方向。


  夢言看著她們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被君墨影看出她心裡不舒坦,將她摟得更緊了一點,低聲安慰道:「言言,不是你的錯。」


  他一手仍舊是抱著她的姿勢不變,另一隻手溫柔卻不容置喙地掰過她略顯茫然的小臉,「你只是不想見她,不必因為今日的事情就勉強自己做你不願做的。往後也是如此,但凡是你喜歡的,都可以做,但凡你不喜的,都不必勉強。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朕陪著你。」


  他沒有說,哪些她喜歡的事情卻是於理不合不能做的,彷彿就是自然而然地相信,她喜歡的事情不可能是那種傷天害理的。畢竟,他的小東西那麼善良。


  夢言的眉毛卻因為他這番話擰得更深。


  她已經沒有什麼想要的了,這個男人已經把什麼都給了她。


  如果說還有別的,那麼她希望——六宮無妃。


  不是她貪心地嫌現在這樣寵冠六宮的現狀還不夠,而是她不想再看到今日這樣的場面。


  可是這樣的要求,要她怎麼開口?


  夢言閉了閉眼,低低地笑著開口:「好啊,為了不辜負皇上的期望……」她笑吟吟地咧開了嘴,眉眼彎彎地抬眸凝視著面前高大的男人,心裡一暖,「臣妾往後一定更加任性,闖更多的禍事出來要您幫我解決!」


  說完,一下子撞進他懷裡。


  君墨影含笑的臉色微微一變,連忙微退一步:「莽撞!撞壞了肚子怎麼辦?」


  夢言靠在他懷裡撇嘴,「哪兒那麼容易就壞了?」


  「恩?」


  「我說我下次一定小心,不會再這麼莽撞了!」


  麗妃被人扶著回到自己宮門口,就直接撒開了那宮女二人的手。


  「好了,你們可以滾了!」


  兩個小宮女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是」,連忙就要轉身,卻被麗妃突然喚住,「等等!」


  麗妃突然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們,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了好幾下,「剛才那句傍著華妃現在又改投他主是誰說的?你,還是你?」


  兩個小宮女被她的目光掃得一個激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娘娘恕罪,娘娘饒命啊……是您說的,讓奴婢們有多難聽就罵得多難聽,奴婢……奴婢只是遵從娘娘的吩咐啊……」


  「混賬東西!本宮讓你罵的你就罵了?」麗妃臉上早已沒有了方才的可憐與凄婉,此刻剩下的唯有尖刻與憤怒,整張臉極盡扭曲,「若是你們心裡沒有想過這些,怎麼可能當場這麼利索地就罵出來?」


  她冷冷地低笑著,森寒的涼笑聲狀似鬼魅,「成天跟在華妃身邊就跟個丫鬟似的,恩?說本宮是丫鬟還辱沒了丫鬟這個詞,恩?」


  「娘娘,不是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心裡絕對不是這麼想的,這,這……」


  「閉嘴!本宮讓你說話了嗎?」麗妃驟然收了笑容,又是憤怒又是悲戚。


  其實她很清楚,這些丫鬟就是這麼想的。


  無權無勢無寵,可不就是她的真實寫照?

  若不是她投靠了皇后,若不是皇后現在庇佑著她,那麼今日這場戲或許就真的不是一場戲那麼簡單了。就像過去沒投靠華妃以前,她過的不就是這樣任人欺侮的生活?

  受夠了,她真的受夠了!


  從今往後,若再有人敢辱她半分,她一定要叫那人加倍還來!

  狠狠地粗喘了幾口氣,麗妃抬手慢條斯理地拔下頭上一根細長的簪子,在那兩人面前晃了好幾下,「放心,本宮不打你們!若是叫人看到你們好好地進來,出去的時候卻缺胳膊少腿了,別人該怎麼看本宮呢?今日這場戲,豈不就白白浪費了?」


  兩個小宮女的臉色卻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有半分好轉,因為那根簪子此刻就像一把尖刀似的在她們面前來來回回地動,嚇得她們心臟都幾乎要跳出來。


  緊接著,就在她們一人一聲的痛呼聲,兩人的頭皮被利物劃破,卻又因為控制著力道,只見傷口與血痕,不見艷紅的鮮血流下。


  兩人死死咬住牙才強忍著沒有吭聲,甚至不敢伸手去捂自己的頭皮。


  「不錯,這才是你們身為奴才該有的態度。」


  麗妃勾唇淺笑,「去吧。皇上剛才吩咐的,要你們去敬事房領罰,可別忘了。」


  「是,多謝娘娘!」兩人如蒙大赦地轉身踉蹌跑了出去。


  多謝娘娘。


  她這樣對她們,她們卻只能恭恭敬敬地對她說一聲多謝。


  這就是權勢啊。


  多麼可悲,多麼可笑,卻又明晃晃地橫亘在那裡不容人忽視。


  就像她對夢言,明明在心裡恨得牙痒痒,卻不得不在對方裝腔作勢扶她的時候道一聲謝。


  看著多麼感人肺腑的一幕啊——明明自己還懷著孩子呢,卻不顧自己的身體掙開帝王的手過來扶她,就像一個善良的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險些就連她也要被騙過去了。


  可是她還有理智,她清楚地記得前些日子夢言是怎麼當著婉嬪和奴才的面羞辱她的!

  所以她同樣很清楚,夢言之所以如此不過是想在帝王面前裝著一副良善溫柔、善解人意的模樣,尤其是在那些宮女說了那樣的話以後,夢言當然不願讓帝王看輕了去!

  原來帝王就喜歡這樣的女人是嗎?

  好啊,不就是裝么,她也會啊。


  就看誰裝得過誰好了。


  陰暗,潮濕,鼠蟻不斷,四處混雜著發霉的稻草與青苔的腐蝕氣息。


  很傳統的一個地牢。


  莫少淵關在這裡已經幾日之久,可主上沒有來見過他。


  明明流風說了主上要見他,可現在,卻又分明是要晾著他……


  唇畔勾起一絲苦笑,莫少淵不知道第幾次打量起了眼前這個牢房。


  突然,「當」的一聲,巨大的鐵鎖被人從外面打開,一絲陽光透入。


  流風走了進來。


  「吃飯了。」流風提著個食盒,「你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只怕你還沒見到主上,就已經成了個餓死鬼。」


  看著莫少淵雙腳被鎖鏈縛住的模樣,流風心裡也有些酸澀,換了誰也不願見到昔日好友變成這幅模樣,「你放心吧,主上見過你以後,你就不會待在這裡了。到時候你想想清楚,不要再亂說話,知道嗎?」


  「主上打算什麼時候見我?」


  莫少淵終於破天荒地伸手去接那食盒。


  流風心下一喜:「這個我也不清楚,主上近來可能比較忙。不過不會讓你等多久的,畢竟主上找了你那麼長時間。」


  莫少淵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流風。」


  「恩?」


  「你不該如此放鬆警惕的!」話音剛落,流風的臉色剛剛來得及一變,脖子就驀地被那鎖鏈扣住,面上倏地因為缺氧而泛出或青或紫或紅的顏色來。


  「莫……莫少淵,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還不明白?怪只怪你今日不該如此大意,也不給將我那日偷到的東西安心留在我身上。你不是說我一走就可能錯過唯一拿到解藥的機會嗎?只可惜,現在解藥已經在我身上了……」


  這也是他這幾日研究那天偷到的東西時發現的,早知道那日不該一時猶豫,若是直接離開,還不是照樣能拿到解藥?

  都怪這該死的流風!


  偏生這該死的還不知好歹地罵道:「莫少淵,我警告你,你現在要是逃出去,主上不會放過你的!」


  莫少淵嗤然一笑。


  「早在我當初詐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這個準備了。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主上,可是……」他沒有再說下去,眸光逐漸變得深邃,漆黑的墨瞳中似有一抹迷霧般抹不開的暗沉。


  從流風身上搜出腳上那鐵鏈的鑰匙,趕緊打開了自己的身上唯一的束縛,點了他的穴道,「半個時辰之後穴道會自動解開,今日的事,若是主上責罰,算是我對不起你!」


  說完,迎著外面似火的陽光頭也不回地離開。


  初秋的陽光與夏末幾乎沒有任何差別,風是暖的,內殿的溫度也是暖的,此時此刻,還完全感受不到秋的涼意。


  夢言坐在那長長的榻上,身子半歪著,視線透過窗樞看著外頭那些燦爛盛開的花兒。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夢言的腦子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窗子陡然就被人關上了。


  面前長身玉立的可不就是莫少淵?


  只是一段時間未見,他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唯有嘴角那抹笑容不變。


  最初的怔愣過後,夢言翻了個白眼,近乎氣急敗壞地瞪著他:「莫少淵,你怎麼又來了?當真以為我不敢讓人來抓你是不是?」


  「小七,你不會的。」


  面前的男人似是篤定地勾起唇角,眉梢眼角又透出他曾有過的那股邪氣,緩步朝著夢言踱來,「你若真想抓我,現在就該大聲……」


  「來人——!」


  莫少淵臉色一變,在她第一個字出口的時候,連忙伸手蓋在她嘴上堵住,以至於第二個「人」字就已經輕得幾乎聽不見,只剩下她的哼唧聲在那兒回蕩了。


  莫少淵嘆了口氣,「你這性子,當真是……」他無奈地搖搖頭,分明是好笑卻又無端染上了一絲落寞,「我大老遠辛辛苦苦跑來看你,你就這樣對我?」


  夢言被他捂著嘴不能開口,只好狠狠瞪他。


  從她的眼睛里,莫少淵彷彿看到了「我不稀罕」四個大字。


  夢言狠狠掙扎了幾下都沒能從他溫和而強硬的桎梏下掙扎出來,唯有一拳一拳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胸膛上。


  終於在她敲得兩個拳頭都都發麻的時候,男人挑著眉梢開口:「好了好了,像上次那樣,我放開,你不許叫,恩?」


  夢言一點也不想妥協,天知道她有多不樂意看到這個男人!

  明確地知道他們之間有關係,偏偏這男人又不肯說那關係究竟是什麼,更別說是將她想知道的身世、過去一併告訴她了!

  所以她不想跟這男人有半點牽扯。


  可最終氣鼓鼓地登了他半響,夢言還是不得不妥協,只因想起了上一次他說的那些話。


  他會想辦法保她的孩子無恙。


  所以他今日來……


  夢言剛要點頭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門口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娘娘,娘娘您剛剛是不是叫奴婢了?」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裡面傳來聲音,冬陽險些就要破門而入。


  夢言一把拍開莫少淵的手,狠狠剜了他一眼,才回頭道:「我正睡著呢冬陽,你別總擔心我出什麼事兒。要真有事兒,我會叫你的,放心吧。」


  要是仔細聽,不難發現她此刻的語調中帶著一絲顫音。


  好在冬陽也沒做多想,「恩」了一聲,又囑咐了兩句有事一定要叫她就走了。


  「小七……」莫少淵笑了笑。


  夢言疲憊又無力地扶了一下額角,「莫少淵,上一次是皇家避暑山莊,這一次直接跑來皇宮,你是想告訴我,你有多麼通天的本事可以在這裡來去自由嗎?」


  「不是。」莫少淵難得認真地搖了一下頭。


  「還記得我上回跟你說過的話嗎?」他伸手把掌心裡的東西給她遞過去,「你身上的落花醉,現在還沒有完全解掉吧?這個葯,可以幫你。」


  夢言一愣。


  猶豫了一下,接過去,溫度卻是如此燙手,不知道他握了多久。


  「他們跟我說,落花醉是沒有解藥的。」夢言低垂著眼帘,抿了一下唇,情緒較之方才已然平靜不少。


  須臾,她抬眸定定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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