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已經是深夜了,長街上幾乎已經沒什麼人,車子忽然慢了下來,趙潤回過神來,問司機:「怎麼了?」

  「殿下,前頭好像封路了。」

  趙潤愣了一下,朝前頭看去,只見前頭不遠處果然停著幾輛軍車。

  他們的這次慢慢開過去,被攔了下來。因為趙潤這一次坐的不是皇家專用車,那些人估計也沒認出來,直接端著槍對準了他們:「戒嚴了,這條街不準過了。」

  趙潤打開車窗,冷冷地看向那些人。

  那些人一看是趙潤,立即放下了槍:「親王殿下。」

  「怎麼回事?」趙潤問。

  「報告殿下,接到上頭的命令,從現在開始梅州主要街道都戒嚴了,天一黑就要封路。」

  不過他們是不敢擋趙潤的車,揮揮手,路障就被移走了。趙潤合上車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難道趙准剛回京,就有人知道了消息?

  他對司機說:「直接去郁相府上。」

  司機應了一聲,便直接往郁戎府上駛去。

  祈福祝禱活動上發生了這麼大的暴、亂,郁戎忙著處理,夜這麼深了都還沒有睡。韓從見他神色實在憔悴,便說:「大人最近身體一直都不好,夜這麼深了,大人睡一會吧。」

  「睡不著,吃了葯也不管用。」郁戎抽著煙說:「紅梅酒店派人了么?」

  「二殿下是軍人出身,反偵察能力很強,我們不敢派太多人,主要也是怕動靜太大了,會被其他人知道。剛發生了暴、亂,如果被於懷庸那邊知道二殿下恰好回來,恐怕事態會失去控制。」

  「祝禱活動上的那幾個槍手,身份都查清楚了么?」

  「開槍的總共有三撥人。率先開槍的,的確是於懷庸的人,第一槍打在了祭壇後面的橫幅上,但並沒有傷人。開槍打傷於懷庸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自殺了,身份也查不出來,不過他手腕上有玉簪圖案。至於第三撥藏在民居上的幾個槍手也全都在交戰的過程中被擊斃了,來歷沒查出來,不過我懷疑就是二殿下的人。我們走訪了周圍的鄰居,鄰居們都不認識這些人,後來我們在浴室里,發現那棟房子的主人,被殺了。」

  「懷疑這種話不要說,要證據。」郁戎說:「你剛才說自殺的那一個,手腕上有玉簪圖案,玉簪州來的?」

  韓從說:「我反倒覺得他應該不是玉簪州的人。紋身不是人人都有的,怎麼那麼巧,一個殺手,不試圖掩藏自己的身份,反而手腕上正巧有玉簪花的紋身呢?」

  「你不是說前一夜於懷庸又去招惹了陳殿下,最後鬧的人盡皆知么?有沒有可能是有些人看不慣於懷庸對皇后的惡劣行徑,所以趁亂出手射殺他?」

  「就是也有這個可能,所以他的身份更難猜,而且他也可能是和第三撥人是一夥的。」韓從說:「大人,局勢越來越複雜了,可能還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敵人掩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安保問題都是於懷庸負責的,我們的人查,是不好查,關鍵時刻還是要跟他們配合。」郁戎敲了一下手裡的煙:「你下去吧,有什麼進展,及時報告我。」

  韓從點點頭,夾著文件夾出門,一打開門,卻看見趙潤站在門外。

  「殿下。」韓從鞠躬。

  趙潤點了一下頭,便進了書房。郁戎站了起來,將手裡的煙丟進煙灰缸里:「殿下怎麼來了?」

  「京城如今已經全面戒嚴,你知道么?」

  郁戎說:「是我安排的,於懷庸中槍,我們得給個態度出來,他雖然受了傷,他的那些部將可不好對付。」

  「於懷庸醒了么?」

  郁戎搖頭:「還在昏迷當中,於文軒帶人守著呢。」

  趙潤說:「於懷庸是什麼人,我們都知道,這一次他如果死裡逃生,等他醒過來,郁相覺得他會怎麼辦?」他不等郁戎回答,就自己說:「於懷庸向來以牙還牙,這一次他中了槍,只怕不把幕後主使找出來,他不會甘心,等他醒來,肯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風。如今在他跟前說話還管用的,只剩下大人你了,等他醒過來,還請大人一定穩住他。」

  郁戎說:「這是自然,在他醒來之前,我一定會給他一個交代。」

  趙潤便問說:「殺手的身份,調查清楚了?」

  郁戎搖頭,說:「沒有。」

  「祝禱前夜,於懷庸曾經試圖在佛寺對皇後殿下不軌,多虧了令公子,才控制住了事態,當時在場的人太多了,第二天這消息就傳出去了,在我們出發前往福塔之前,我曾看見有民眾有次抗議,還和於懷庸的人起了衝突。」他看向郁戎:「很多人都看見了。」

  郁戎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兇手的身份一直查不出來,這也是個可以應付於懷庸的說法。

  你看,就是你太過狂妄卑劣,才引來民眾的反感,兇手是誰?只是萬千看不慣他的民眾中的一個無名氏。苦果有自己自食,他再狂妄,總也不能殺盡所有不喜歡他的人。

  他頗有些欣慰,說:「殿下進益了。」

  趙潤說:「郁相,如今你我都在炭盆之上了啊。」

  他說著便嘆了一口氣,走到窗口站定,身形消瘦而疲憊。

  郁戎咳嗽了兩聲,說:「整個國家都在炭盆之上,何況你我。」

  「其實我偶爾會希望,於懷庸這一關不要挺過去,或者,我們找人做點手腳,讓他就在病床上再也醒不過來。這樣這天下就沒人能和我二哥爭了,既沒有紛爭,自然也就不會有流血和死亡。他一個人的死,能換來我們所有人的平安。」

  「皇權已經微落,沒有於懷庸,也會出來李懷庸,王懷庸,何況於懷庸的勢力,又豈是他死了就能瓦解的。二殿下野心勃勃,殺伐決斷,他上位以後,會留著於懷庸的勢力么?只怕到時候依舊是血流成河。在勢力均衡的時候,要想再把權力集中起來,只能徐徐圖之,這時候國家需要的並不是一位強悍的君主,而是像您一樣胸懷寬厚的仁君。」

  「我二哥回來了。」趙潤說:「就在紅梅酒店。」

  「我已經收到線報了。」郁戎說。

  「我一己之身,如果能為國家太平長安獻出微薄之力,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只是,王妃已經有孕,我希望不要牽連到她和腹中胎兒。」趙潤說:「請郁相以後在做任何決定的時候,都考慮到這一點。」

  郁戎還沒說話,就見韓從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大人,大人!」

  「什麼事?」郁戎心中一緊。

  趙潤問:「於懷庸出事了?」

  「不是,」韓從喘著氣說:「陛下醒了,急召大人入宮!」——

  小玫瑰宮裡,陳醉和郁鋮還在沙發上吻的纏綿。

  郁鋮很純情,什麼都不懂。陳醉也是生手,卻比他有經驗。這種感覺讓他覺得特別爽。

  想到郁鋮替他擋槍,把他護在身後的樣子,帥的讓他感動。

  簡直想要以身相許,心中有此衝動,吻的自然激烈,郁鋮都有些受不住。

  不過郁鋮眼下有傷,陳醉也覺得親親就夠了。他看了看郁鋮胳膊上的傷。如今傷口紅腫一片,隔著繃帶都能看出腫的老高,看著有些嚇人。

  「沒傷到要害,沒什麼事。」郁鋮說:「以前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

  「你爹就你一個兒子,竟然也捨得把你扔到戰場上去。」陳醉說。

  郁鋮說:「我自小便不是嬌生慣養的那一種,我父親一向嚴格,不只對我,對他自己也是。」

  郁鋮是自幼喪母的,郁戎又一心撲在工作上,他大概也沒有享受過多少家庭的溫暖。

  「沒事,以後我疼你。」陳醉說。

  郁鋮聽了,堅毅的臉龐沒什麼表情,耳朵卻有點紅。陳醉說話口無遮攔,他卻不行。

  秋華在門口偷偷聽了聽動靜,見裡頭寂靜無聲,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頭,剛準備關門,便聽到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夜裡分外刺耳。她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接了,電話是蕭文園打過來的,說:「陛下醒了。」

  「啊?」秋華愣了一下,說:「我這就去告訴殿下。」

  「陛下還未召見,我只是跟你們說一聲。」蕭文園說:「你告訴殿下,今夜不要睡,時刻準備陛下傳召。」

  秋華心跳如鼓:「知道了。」

  陳醉已經聽到了電話鈴聲,開了門出來看究竟。秋華掛了電話,見他在身後站著,便說:「陛下醒了。」

  陳醉愣了一下,回頭看向郁鋮。

  郁鋮說:「我去看看。」

  陳醉點頭,見郁鋮回去拿了外套便出去了。他回到卧室裡頭,走到玻璃窗前往下看,皇廷里雖然有路燈,此刻卻是黑朧朧的,隱約能看到百花殿的影子。

  皇帝居然在這個時候醒了。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震的玻璃都跟著晃蕩了起來,陳醉大吃一驚,循著巨響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極遠處的黑夜裡,有一束火光摻雜著濃煙升上天去。

  他心裡一緊,看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要活在刀尖上了。

  這一聲巨響幾乎驚動了全城,正是半夜時分,這巨響就更駭人。趙潤和郁戎坐在車裡,車子才開到半路上,就聽見了這聲巨響。

  趙潤直接從座椅上直起身來,只是人在車裡,只聽見巨響,卻什麼都看不見。他轉頭看向郁戎:「好像是哪裡發生了爆炸。」

  郁戎神色凝重,對司機說:「開快點。」

  司機心裡也有些畏懼,便加快了車速,一路開到皇廷,等在百花殿前頭停下來以後,郁戎一下車就吩咐前來接他的郁鋮和周朗等人:「快叫人去查查,剛才那聲巨響是哪來的。」「警衛廳已經打電話過來說了,」郁鋮說:「是紅梅酒店。」

  趙潤登時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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