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涌動的波巒
既然來了,索性進去看看。
老張不是說這一段太平無事么。
移開門邊的花盆,拿出鑰匙。管門狗才掛串鑰匙在腰間呢,當初我真的只是想來撈一票立馬就走人的。至於現在生怕丟了這保命的工作,完全是那狗日的紙條鬧的。
打開門,預料中的一股陰冷撲面而來。
不對,還有熟悉的香味,門窗關得嚴,香味分外濃。
靠!三根紅香。
在張主任交待要我天天點紅香的地方,駭然三根燃著的紅香。
不會呀,當時聽周全福瞎比比,換成了黑香。我暈倒大衣哥救醒我后,紅香黑香都被他踩熄了,再沒點過。還聽了一大堆什麼引魂驅魂的理論,道上的說法,我沒往心裡去。
慌慌張張地開燈。太平間連窗玻璃都塗黑了的,大白天裡面不開燈也是黑咕隆咚的。
眼睛一掃,其它的的確沒事,除了這三根詭異的紅香。
沒人替我呀?張主任剛才見我如見了救星一般地還喊了聲小祖宗,證明沒人接替我的位置。
日了狗了,盡出怪事,
一股冷氣呼地躥遍全身,直奔最裡面青銅棺的地方。
我地個姥姥!
好好的,冰櫃封得嚴嚴實實,冷氣成團地繞在最裡間,沒人動過的樣子。
但我明明記得,當時走得匆忙,四象八卦封印鎖解開后,根本沒有好好收拾。現在,完全是和我接手時是一個樣子。
是我記錯了,還是真的有人動了手腳?
后脊樑發冷,風衣哥曾說過,這裡有人動過手腳。
這次,這個手腳好象是善意的,就象我不在時收拾過的宿舍一樣。
這會不會是同一個人乾的?但這番好心著實讓我心裡發冷呀。
「云云,回來啦,嘻嘻,我收拾得你還滿意吧?」
突地一個女人嬌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跟著一雙手繞到了我腰間。
云云?我媽一直叫我雲兒,云云是我在做春夢玩蛋蛋時盼著翻雲覆雨的女人這樣叫我的。
但現在卻真實地在太平間里被人這樣叫了。
駭然回過頭,差點與一張笑盈盈的臉撞上。
三下兩下拉開繞著腰間的手,退後幾步,我卻僵得連呼吸都快凍住了。
我的天,難道我又在做夢呀!
第一個反應是把手指伸到嘴裡一咬,疼。我的怪動作引得對面的女人大笑起來。
胡甜,那不辭而別的胡甜,真實地站在我面前,大笑過後卻馬上嘟起性感的小嘴,似乎對我強行拉開她的手很不爽。
「胡……胡……,你,你怎麼會在這?」
確定不是做夢后,我哆嗦著問。
「胡什麼呀胡,我看你是燒胡了,走吧,餓死了,再呆下去我倆都成死人了,我的功勞抵得上一頓飯吧,帶我去吃飯呀。」女人連嬌帶嗔還是那幅頑皮樣。
是胡甜,我就不怕。
但我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走上前去,伸出一個手指,按向她的肩,差點按到那一團鼓突。
女人臉一紅,竟沒躲,反是一把抓起我的手,關切地問:「云云,怎麼啦?」
熱的,是熱的!不是涼的,太平間呆久了,我知道屍體都是涼的。
是人!是活著的胡甜。
我鬆了口氣,也鬆了握著胡甜的手,笑著說:「胡甜呀,你哥不是說你回去了嗎,你是怎麼找到我這來的,對了,你哥的背包丟了,你找到沒,說好他晚上來找我的。」
我竟有股失而復得的喜悅和衝動感在胸口盪著,屌絲髮春,都這德性吧。
女人突地收了笑容,狐疑地看著我:「什麼胡甜?我沒哥呀,哪來的背包,我是周春呀,春春,你忘啦,怪不得你亂髮怪話在朋友圈呢,看來這工作真的會讓人魔怔的。」
啊?
我剛鬆了的色心又吊成了驚恐。
明明的胡甜,怎麼是周春?
周春?我記起來了。名字熟,樣子模糊,這是真的。
說起來還是我到這太平間來和死人作伴的主因。那場以少勝多磚頭開瓢的英雄狀舉,就是為她。她是我們學姐,大四,實習去了。但與我們同舍的一哥們是男女朋友,學弟戀上學姐,本就沒結果,偏我這哥們死性子。簡單說吧,因為一些花花草草的事情,我們為這哥們出了頭。最後我受到了休學三個月的處理,最後的最後,我就來這看死人了。
我哥們夢囈都念她的名字,所以名字熟,但因她一直在外實習,所以我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那時大家還起過哄說搞個嫂子見面會,哥們紅著臉說她忙一直沒搞成。
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了。整一個胡甜的翻版!狗日的,所有的事情好象都讓我處於見證奇迹的時刻。
「走呀,等你幾天了,屋子幫你收拾了,這裡也幫你弄好了,還不感謝我?老呆這死人地嘛意思嘛。」周春又嘟起了嘴。
「走……走,走走,這就走。」我語不成句,機械地邁著步子,和周春走出了太平間。
我哆哆嗦嗦老是鎖不好門,周春上來,三下兩下,嫻熟得很。
這又是一個奇迹吧。
外面斜陽正好,是吃晚飯的時間,怪不得周春說肚子餓了呢。
天朝的醫院近旁,總是無一例外的密密麻麻的小館子,什麼營養餐呀,訂製餐呀,招牌晃眼,這似乎是標配。
帶她到了明愛醫院後門的一條巷子里,最裡間的一家餐廳。實話實說,離醫院近了,我疑心重,這個不用說哈,大家明白我疑心什麼;離得遠了,我怕誤了晚上上班還有和風衣哥見面。所以選在了最裡間。
周春大方地挽著我的胳膊,朋友妻,不可欺,我甩了甩沒甩掉,還惹得周春又嘟起了嘴。
但她走路沒聲音,注意過,她穿了雙時下流行的坡跟鞋,內增高的,怪不得進太平間我沒發現呢。我懷疑我是不是真的魔怔了,自從上次風衣哥說過黑鞋子的講究后,我看人幾乎先從鞋開始。
叫上菜,周春竟叫了一件啤酒。我說晚上要上班,周春說啤的養胃不醉人,由她。我其實還是一直心裡不安生,太多疑問了,包括周春對我工作的那種熟悉度。
「云云,我被甩了,你收留我吧。」
周春一仰脖直接吹了半瓶,眼角竟有沁出的淚,和剛才的沒心沒肺判若兩人。
我目瞪口呆,這也太直接了吧。
「官二代有什麼好,你永遠只能當哈叭狗,但有人就是愛這調調。」
又是一口氣,一瓶見底。
我地個媽俟,我忙說慢點。周春一笑說:「算了,說說你吧,還好嗎?」
我胡亂地點點頭,酒一口沒粘。不是不夠意思,是這劇情逆轉得我無法再裝進酒了。
大略是我那哥們甩了她,攀上了個官二代,古老的愛情遭遇前程,當然愛情墊底,俗得不能再俗的情節。
周春不管我喝不喝,又吹開了第二瓶,鼓鼓的上圍,幾乎要撐開扣子綳出來。
哦,剛才她說的朋友圈,我確實發過,剛上班鬱悶,寫了幾句歪詩發在了朋友圈:太平間里太平安,太平安下太平棺,太平棺里多情事,盡享太平對無言。本意是調侃我自己日日伴著一堆死人,背透了。沒想到被周春看到了。
「別喝了,回去吧!」我飯也沒心思吃了,盡想著晚上找風衣哥問個究竟,不然,我會真的暴炸的。
這當口第三瓶又見了底,周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哈哈地笑著說走呀。
是真醉還是裝醉?
不管了,周春依然挎著我,一路搖擺眾人側目。
「搖呀搖,搖到外婆橋,外婆給我吃果果,我給小哥分一包,哈哈哈哈哈哈……」
我感到了我的心臟就要擠出胸腔了。我這人沒別的本事,就是對樂曲有著天生的敏感,兩次夢裡的兒歌,一直印在我心裡。這是我第二次做夢時,若晜在夢裡唱給我的兒歌呀。
兒歌就是傳唱的,或許周春小時侯也唱過,失戀了,想家了,所以記起來了。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咚咚狂跳的心。
上四樓,頂層,進宿舍。
周春幾步到了床邊,轟地一聲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四仰八叉,這風情的姿勢,是個男人恐怕都得流鼻血。
可我沒流在外面,流在心裡。
「唉,我說周春啊,當真是你幫我收拾的屋子還有工作間?」
我終於忍不住了,還刻意地把太平間換成了工作間,免得這失戀的妞受刺激。
「帥哥,以後請叫我春春,春天的春!」周春嗲著聲音對我招著手。
我湊過去,想來是她讓我近點好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事實證明我錯了。
一雙手如蛇一樣地纏了上來,鼓突的雙峰碰到了我的前胸,一陣狂跳,腥紅的嘴快湊到我的嘴邊了,那混著酒香的氣,吹得耳根熱浪滾滾呀。
雙手本能地一推,卻是握住了兩團大棉花,彈得人心尖尖癢。
「急什麼呀急!」
周春醉眼紅唇嘴裡呢喃著,整個人扭成一道起伏的山峰。
我咕地一聲拚命地強吞進一大口唾沫,我的人生就一悲劇,我只能全吞下。
「不,不是,不,不是」,我慌慌急急地使勁離開,臉紅到了屁股根。
「不要就算了」,周春呼地坐了起來,整個人突地冷了下來。
這女人,說變就變,剛才風情萬種,此刻冷到骨頭縫裡。
什麼要不要的,換個地方換種心情,你看我敢不敢要,我還真就說了,就把你當個送上門的便宜給佔了又怎地。
這只是說在我自個心裡的憤青話。但也有一半是真的,太象胡甜了,我無法忘記我第一個上過心的女孩。
我呵呵地笑著說:「酒醒啦。」
「我想醉,就是醉不了!」
周春突地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