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
「什麼本質,什麼大忌?」我說。
「你想知道?」
「嗯……想知道……」我說。
「做官是門技術活,更是一門藝術,所謂本質和大忌,其實很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老黎說:「身在官場,你得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和固執感,絕對不能去追求真理,也不能去探詢事物的本來面目,把探索真理和事實真相這類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讓那些自以為是的知識分子去做,這是他們的事情。要牢牢記住這樣的信條:對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確的。實在把握不了,可簡化為:上級領導提倡而且對自己沒有妨礙的就是正確的…… 要學會說假話,更要善於說假話。要把說假話當成一個習慣,不,當成事業,說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妓女和做官是最相似的職業,只不過做官出賣的是嘴,妓女出賣的是肉體而已。記住,做官以後你的嘴僅僅是吃飯時屬於你自己的,說什麼和怎麼說一定要根據需要……」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老李。
「在官場,要有文憑,但不能真有知識,真有知識就會妨害你做官。」老李又說。
「為什麼?現在不都是要求領導幹部知識化嗎?」我說。
「那是糊弄傻瓜的……」老李說:「難道你不知道那句話:知識越多越反動嗎?有了知識你就會獨立思考,而獨立思考是在中國從政的大忌。別看現在的領導都是碩士博士,那都是假的。有的人博士畢業就去應招公務員走向仕途,那是他從讀書的那天起就沒想研究學問,肯定是在所學的專業里混不下去的不學無術之徒。記住,真博士既不屑於做官,也是永遠做不了官或做不好官的……」
我點點頭。
老李又看著我:「小易,我問你,你認為做官的目的是什麼?」
我想了想:「高尚地說,是為人民fuwu,現實了說,是陞官……」
老李說:「錯,記住,做官的根本目的就是兩個字:利益!」
「哦……」
「身在官場,一定要不知疲倦地攫取各種利益。雖然現在老百姓把這叫腐敗,但做官的有99.99%的不這樣看問題,而是把這一點看作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情。你不但要明確的把攫取各種利益作為當官的目的,而且要作為唯一的目的。你務必要時時想到:你的領導想方設法提拔你,是因為你能給他帶來利益;你的下屬心甘情願服從你,也是因為你能給他帶來利益;你周圍的同僚朋友時時處處關照你,是因為你能給他們帶來利益。對一些不義之財,萬一你良心發現,自己也可以不要,但屬於別人名下的你必須給。記住,一旦你把攫取利益這個目的一模糊或放棄了,你為官也就離失敗不遠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覺得老李的邏輯似乎是在給我上反面教材課。
「小易,你說,做官要放在首位的東西是什麼?」老李又問我。
「用人!」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錯——」老李說:「是做人,做官要務必把會做人放在首位,然後才去考慮做事……」
「哦……為何?」
「這裡的做人做事你可別錯誤理解為德才兼備的意思。這裡說的會做人,就是會處關係。做事是實際工作,這點會不會都無所謂。會做人就是把自己作為一個點編織到上下左右的關係網中,成為這個關係網的一部分,最好是很重要的那部分。記住,現在說誰工作能力強,一點都不是說他做事能力強,而是指做人能力強。你仔細地琢磨一下,看看你周圍的那些人,看看那些把能力片面理解為做事有本事的人,有幾個有好日子過?」
我突然想起了秋桐,想起了曹麗,不由點點頭。
「做官對待人和事,你覺得要用怎麼樣的思維?」老李又問我。
「用公僕的思維!」我回答。
「又錯了……」老李說:「要用農民的思想和方式對待一切事物和人!」
「用農民的思維來對待人和事?」我大惑不解。
「對……」老李點點頭:「我們的社會無論外表怎樣變化,其實質都是農民社會。誰迎合了農民誰就會成功。我們周圍的人無論外表是什麼,骨子裡都是農民。農民的特點是目光短淺,注重眼前利益。所以你做事的方式方法必須具有農民特點,要搞短期效益,要鼠目寸光。一旦你把眼光放遠,你就不屬於這個群體了,後果可想而知。你生活在一群農民中,要多學習封建的那一套,比如拜幾個把兄弟什麼的,你千萬別把這當作庸俗的行為而排斥,這一點也都不過分……」
我心悅誠服地點點頭,老李確實有道道。
「做官最難掌握的一門藝術是什麼?」老李又問我。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說。
「拍馬屁……」老李說。
「拍馬屁?」我說。
「是的,身在官場,要絕對相信拍馬屁是一種不容易掌握的高級藝術,」老李說:「千萬不要以為拍馬屁只要豁出臉皮就行!豁得出去的女人多得很,可能傍上大款或把自己賣個好價錢的是極少數,是鳳毛麟角,大部分還是做了低層的三陪小姐。這和拍馬屁是一樣的道理。拍馬屁就是為了得到上級的賞識。在人治的社會裡,上級的賞識是陞官的唯一途徑,別的都是形式,這一點不可不察……」
我若有所思,又想到了曹麗。
「還有一點,那就是所有的法律法規、政策制度都不是必須嚴格遵守的,確切地說,執行起來都是可以變通的,」老李繼續說:「法律法規、政策制度的制訂者從沒想到要用這些東西來約束自己,而是想約束他人。但你要知道,這些東西不是人人都可以違反的。什麼時候堅決遵守,什麼時候偷偷違反,讓誰違反,要審時度勢而定,否則寬嚴皆誤……想一想,你們集團那位書獃子總編輯能做到上面幾條?或許你對他不是很了解,但是如果你了解的話,他必定是觸犯了上面的很多大忌……所以,干到快退休了,也只能在老黃牛的位置上出大力流大汗,給個沒有權力的位置安慰著,出了問題還得做替罪羊……」
我獃獃地看著老李。
老李又說:「官場有一些行為準則是必須要遵守的,比如:託人辦事必須花錢,事沒成成必須退錢,報喜得喜報憂得憂,出了問題內部消化,捂不住了丟車保帥,領導的意見不能提,領導的看法就是你的看法,領導身邊的人相當於領導,個人風頭要少出,好處不可以獨吞,遇棘手的事能拖就拖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對前任的事切忌不要去管,少自作主張多向上級請示,多開會多發通知多造聲勢少做實事,違規的事集體拍板后再去做,不怕慢就怕站,最怕隊伍錯站,沒有提拔不了的人,只有站錯了隊的人,寧可用蠢才,不可用人才,最好用庸才,吃喝不犯法,栽花別栽刺,坐車量身價,副職不擅權……」
老李侃侃而談,我聽得眼花繚亂。
看我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老李笑了:「好了,不和你多說了,說多了你吸收不了……可能你覺得我說的這些都是很消極頹廢的東西,但是真要混官場這些都是非常實用的秘笈……」
我對老李的話有些似信非信,覺得確實很消極,卻又隱隱約約覺得不無道理。
和老李又閑聊了一會兒,我告別老李,開車離去。
邊開車,我邊給老黎打了電話,很快接通。
「老黎,你在哪裡?」我說。
「呵呵……老夥計,我在喝茶呢……怎麼,想我了?」老黎笑呵呵地說。
「呵呵……是,沒事想找你聊天……」我說:「你在哪裡喝茶的?」
「哦……我在北京路中段的天福茶莊……」老黎說。
「自己在那裡喝茶的?」我說。
「不是啊,我寶貝閨女陪我一起的,這會兒她剛出去,不知要和誰打電話呢……」老黎說。
我一聽老黎的孝順閨女也在,不由來了精神,我早就想建見見這個傳說中溫柔賢惠女孩子了,老黎培養的閨女必定是第一流的。
「哦也,你等著,我這就去找你……」說完,我不管老黎答應不答應,接著就掛了電話,開車直奔北京路天福茶莊。
剛掛了老黎的電話,我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夏雨打來的。
一看到夏雨的電話號碼我就頭疼,卻又不得不接,她是我的大客戶啊,木有辦法。
於是硬著頭皮接了電話。
「二爺,額是你的二奶哦……」電話里傳來夏雨的聲音。
「嗯……」邊開車我邊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夏雨:「有事嗎?」
「怎麼?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了?」夏雨的聲音一下子不柔了不甜了,恢復了以前的野蠻:「你這話聽起來好不耐煩,什麼意思你?」
我儘力讓自己有些忍耐力:「沒什麼意思啊,我不就是問你有什麼事嗎?問問又怎麼了?」
「那幹嘛我給你打個電話你這麼不耐煩?」夏雨說。
「木有不耐煩啊,我木有啊……」我聲音委婉地說。
「嘻嘻……」夏雨突然又笑起來:「這還差不多……」
我不禁咧了咧嘴。
「二爺……」夏雨的聲音又膩膩起來:「二奶想你嘍……你在哪兒呢?」
「我……我在……我在外面辦事呢……」我說著搖下車窗,外面的動靜傳進車裡。
「嘻嘻,你個小鬼,騙我啊,剛才周圍什麼動靜都沒有,這會兒突然動靜大了,看來你是打開你辦公室的窗戶了吧……正是上班時間,我猜你是在辦公室里吧……」夏雨說。
「沒騙你,真的在外面辦事的……」我說。
「我看你一定是在辦公室,你一定是在撒謊,你不想讓我去找你,於是你就給我玩把戲……」夏雨說。
「呵呵……你真聰明……」我說。
「是吧,我很聰明吧……嘿嘿……」夏雨得意地笑起來,接著說:「二爺,昨晚你沒事吧……」
「沒事……」
「昨晚……我很奇怪……」夏雨說。
「怎麼奇怪了?有什麼奇怪的……」我說。
「很多奇怪……」夏雨說:「奇怪之一你的前女友,也就大奶的前任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那個房間唱歌,奇怪之二冬兒為什麼臨走前打你一巴掌,奇怪之三秋姐為什麼要說謝謝冬兒,奇怪之四你挨了打大奶和我要去找冬兒算賬秋姐為什麼攔住不讓去,奇怪之五為什麼冬兒和你前後腳進了包間……哎,好多好多奇怪……」
我說:「這些事都和你無關,不需要你來關心……用不著你來操心……」
「怎麼都和我無關呢,你是我的二爺,我是你的二奶,既然和你有關,那麼就和我有關……」夏雨說:「別忘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哦……二奶心繫二爺……」
我說:「你真是閑扯蘿蔔淡操心,我的事和你的事木有任何關係,你少摻和……」
「我倒不是想摻和,就是想關心關心你,怎麼,我不能關心你嗎?」夏雨說:「那個失寵的大奶前任打你那一巴掌,可是疼在你臉上,疼在我的心裡哦……昨晚我疼得好久都沒睡好覺……這個失寵的前大奶,太過分了,昨晚我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一直讓著她,沒想到她得寸進尺,竟然動用了武力……」
我說:「夏總,有很多事你不懂,你也懂不了,我請求你,我的事情你不要摻和,好不好?算我求你好不好?你能讓我過幾天安生日子不?」
「哎——二爺,聽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成了你吃不好睡不好夜不成寐的絆腳石了,怎麼這麼說呢,我可是真心實意想關心你想幫你的……怎麼樣,要不要我去找那前大奶談談,讓她不要找大家的麻煩,既然已經失寵了,何必又不停地糾纏呢,這多沒意思啊……」
我火了,說:「你住嘴……」
「好,我住嘴,我不說了……」夏雨聽出我火了,忙知趣地說。
「沒事我就掛了……」我說。
「哎,別掛,我還有事啊……」夏雨忙說。
「什麼事,說——」我說。
「我想找你談談工作,我們合作的事情……」夏雨說。
「方案我還沒做出來,不過我會很快做出來給你的,等有了方案再談吧……」我說。
「不行,必須現在就談……」夏雨又硬起來:「我現在就去你辦公室找你……」
「我真的不在辦公室……」我說。
「扯——繼續扯……你不在辦公室,那你說你在哪裡?你在幹嘛?」夏雨說。
我不想告訴夏雨我要去見老黎,更不想告訴她集團里的事情,於是沉默了。
天氣有些冷,我搖上了車窗戶。
「欲蓋彌彰……你越這麼說我反而越知道你就在辦公室,把電話伸到窗外想騙我,沒那麼容易,怎麼這會兒又安靜了,天氣冷,又縮回到房間里了吧,哈哈……你以為我是那麼容易好騙過去的?你是擔心我到你單位再遇見那個曹麗鬧事……」夏雨得意地說:「好了,二爺,別和我玩心眼,我找你真的是要談工作哦……別擔心,我到你單位不會給您惹麻煩的……好了,不和你電話說了,見面談,我這就去也……」
說完,夏雨自以為是地掛了電話,我猜她馬上就要開車去我單位了。
我不由一陣苦笑,這個自信力高度膨脹的孩子,到我單位當然找不到我,不過會遇到秋桐,當然,也可能會在我辦公室見到曹騰,還有可能在院子里遇見曹麗,各種可能都有。
想到夏雨可能會遇到曹麗和曹騰,我不由心裡隱隱有些擔心,但是現在我要去見老黎辦要事,來不及管她了,夏雨是個做事不吃虧的人,即使遇見了曹麗和曹騰,也吃不了什麼虧,更何況,她身後還影影不離跟著兩個貼身保鏢,雖然夏雨一直在想法設法甩掉他們,但是大多數時候他們還是甩不掉的。
開車走在寬廣的北京路上,一會兒聽到對面車道傳來一陣跑車的轟鳴,接著就看到一輛紅色的法拉利風馳電掣般從對面穿過,車上坐的駕駛員正是小魔女夏雨,她的車十分扎眼,我自然看得到她,我的車是一輛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普桑,隱沒在車流里,她自然不會注意到我。
夏雨過去后,片刻,一輛黑色的轎車高速駛過,從打開的車窗里,我看到車裡坐的是夏雨的二位貼身保鏢,這倆兄弟也真夠不容易的,車速慢跟不上夏雨,還得努力想法不讓夏雨甩掉。
看來夏雨真的開車去單位找我了,這個傻丫頭。
往前走了一會兒,就到了老黎喝茶的天福茶莊,我停好車進去。
天福茗茶是一家連鎖店,總部在台灣,國內很多城市都有,他們的營銷模式是依靠免費fuwu來銷售茶葉,只要你在他們店裡買了茶葉,茶葉可以寄存在這裡,以後你就可以經常來這裡喝茶,有專門茶藝fuwu員給你fuwu免費泡茶,直到你寄存的茶葉喝光為止。
天福茗茶的fuwu是他們的一大特色,屬於標準化的精緻fuwu。我在寧州還有其他地方都進去過,基本都是一個模式,店門外都有一位女fuwu員,穿著統一的淡綠色綢布上衣、手持品茶杯,微笑著為每一位前來的顧客奉上清茶一杯。店內貨品的陳列也都如出一轍,不僅有散裝茶、包裝茶、泡茶器皿,還有很多天福茗茶自己出產的糖果等小甜品。每種糖果在櫃檯上都有擺放,供顧客免費品嘗。值得一提的是,每家門店都布置了專門的空間供顧客品茗體驗。坐在古色古香的座椅上,邊看fuwu員用嫻熟、規範的操作手法沖泡鐵觀音,邊聽她講解沖泡技巧和茶葉知識,顧客都能過一把茶道癮,感覺自然會獲益良多,這對茶葉的銷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專門研究過他們的營銷策略和模式,受益匪淺。
進了店門,我直接上樓,上去后看到左邊一間半開門的古香古色的單間,老黎正坐在裡面有滋有味地品茶,旁邊坐著一個fuwu員,正在專心致志地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