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也算大學生(下)
“咦,不僅善良,還有才哩!光天化日之下,說出這麽有哲理氣味的話,不怕天妒英才,讓你折壽嗎?”
“我哪象你有才,還是書法家啊什麽的!”
“你平時確實沒才,但是我的倒黴激發了你才華井噴。”心情不好的女主人公總是句句刻薄人,句句不饒人。
“我沒才華,我隻是想看,那些曾經很有才華的人,能念到什麽學校?”
“哼,我什麽學校都不念,將來也比你強。”女主人公怒衝衝的回複。
“哼,那好,咱就拭目以看,咱就拭目以看。”周鬱碰一鼻子灰,果斷掛斷了電話。
過了幾天,她偶然得知,閨蜜林蒙也發揮失誤,沒考好,和她不相上下,因為大家都沒考好,都沒心情聯係。填誌願的時候,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填了兩個比較冷的二本,省裏的一所信息工程學院和生物工程大學,雖然離二本還差二十多分,她隻希望屆時生源不足或會降低分數線,難免被錄取。至於三本,她一個不填,要和上帝賭一賭,聽天由命!此時,不知怎麽搞的,全國各地不知名的院校錄取通知書象安裝了導航器一樣,陸續不斷地飛到她麵前,以前收到情書頻率,也不過如此。有廣東來的,浙江來的山東來的,中原地區的,華北地區的,甚至還有來自遙遠的西北。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讓人目不暇接,女主人公越看越沒信心,最後一看名字,賭氣地拆都不拆全火化了。
每天,她照顧完母親吃藥,然後就在暗暗禱告“我的理想並不高,以後就當個老師或者記者吧,上帝,成全我吧。”
終於,一個月過去了,結果確定的了,她沒被理想中的學校錄取。母親不敢問,她此時抱著同女兒一樣矛盾的心情,怕女兒考上某大學,又怕女兒考不上,當確切的知道女兒沒被任何學校錄取,心裏非常失落,又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欣慰,隻是不在女兒麵前表露,而此時的樂依傑,麵對著給母親買藥有時了拿不出錢的時候,也完全體會到了母親的心理,隻是不說。漸漸的,她也平靜了,或許,和周鬱賭氣的話,要成為現實?
樂依傑沒事的時候,就把父親過去的工作記錄本,拿來偶爾翻翻,記錄本上有鋼筆鉛筆圓珠筆隨手記的工作內容,還有詩詞靈感,句子還有帳目,聽來的民間藥方等,亂七糟八的。看著父親的人生路跡,更感到茫然。九月各個大學開學的日期過了好久了,確實已經沒別的希望了,和上帝的賭博算輸了輸就輸!讓毀滅來得更猛烈些吧!她不甘心的在心裏說。
不能蜷伏在家裏必需選擇其它的路了,好在有比較充分的心理準備。這天晚上吃過飯,她一邊收拾,一邊對母親敞開說:“我想出去打工。”
“你不念書了?”母親問,她知道自己這是一句多餘話。
“我想先打工,或一邊打工一邊念書。”此時,她知道書還是不能丟,必需設法繼續念!而且,欠的債太多了,她不想再向任何人借錢,不能平白無辜依賴別人的幫助,要靠自己!
“可你打什麽工啊?”
這個問題,女主人公也茫然。她想到了,即便打工,同樣不能離家遠,還要照顧母親。
正當她彷徨不定的時候,這天下午,母親鄭潤芳以前的同學,成州學院建築係主任溫文旺來看望母親。
母親鄭潤芳沒精打彩的,剛服過藥,靠在坐椅上,見到昔日的同學,勉強招呼他坐。文溫旺四十一歲,開始步入了禿頂的年齡,兩道由鼻根上方向眼角斜去的眉毛,如同隸書的八字的兩筆,呈現出一股天然而深刻的衰敗氣氛和悲觀色調。一看他的表情,容易讓人猜測他最適合做以下類的工作:比如在高貴的八寶山主持遺體告別儀式或致悼詞,或在低端的民間喪事場合念祭文。文溫旺和鄭潤芳是小學同學,而且他就是班長,他們共同回憶了過去的童年,又歎息了人生易老什麽的,文溫旺至今成了他們班最光輝一位。樂依傑在母親的介紹下,禮儀性的問候了一聲,然後站在旁邊,納罕她怎麽來到這不名一文的鄉村,難道真是看望母親聊聊天,回憶過去?
對於成州學院,她有所了解。學院在成州市南郊,四年前,該片區的建築學校林業學校中師幾所中專類學校,被政府用行政命強行粘合在一起,成了本市第一所具有大學身份的學校,爾後,政府又向外招商引資,哄得一個外商參股投入數百萬,政府某些官員們暗中參股,於是維修了操場維修禮堂食堂圖書室,新修了教學樓,然後風風火火的準備招生,然後股東們就打算批發文憑就能千秋萬代地賺下去,年年發財。但學校建成後,每年生源很差,市裏不能讓第一所大學倒下去,否則成州市麵子上過不去,於是上級將招生任務以行政命令層層攤派下去,縣到鄉鄉到村,搞得幹部人人肩上都有了擔子。這兩年為了這所唯一大學的招生問題,每到秋季,整個成州就烽煙四起,雞飛狗跳。為了擴大名義生員數量,學校針對幾個主要學科開設了函授,函授可也少有學生報名,這項任務又分攤到老師們頭上,他們開始四處活動遊說。沒一會,他就把真實來意說明了。
“小樂,你父親為了人民利益,壯烈地走過了輝煌而短暫的一生,對於為人民利益犧牲的人,我特別崇敬,所以,我親自登門,看望你們。”院長又文謅謅的把樂依傑的父親懷念幾句,繼續說:“如果你選擇我們學院函授專業,如建築漢語言文學等,都可以。依你們本次的升學成績,入學考試都免了。並且可以幫你爭取,函授學費為你免掉一半吧。將來畢業,作為你母親的同學,在就業上還可以幫幫你。”
在成州學院上學,每年學費五千,加上生活住宿,至少在萬元以上,而函授學費,隻有兩千,免掉一半,則隻有一千元,如此豐厚的條件,女兒又能念書,母親首先動心了,這豈止是天上掉餡餅,簡直是掉燕窩掉魚刺熊掌:“依傑,你覺得怎樣啊?我從來就覺得這個學校不錯。”
女主人公聽著,每年隻千把元學費,即便每期脫產到學校集中幾次,總時間大約一個月,花費也不大,加之離家近,綜合權衡之下,也有點動心,不敢再和上帝賭了:“文院長,謝謝您的關心,親自來到咱家裏,讓我慚愧,本來就很笨,擔心有負您厚望!”
千元的學費,還能夠湊得到,可關鍵的是能夠就近尋個打工的職業。寶東鎮地麵狹小,能尋到什麽職業呢?這是個更迫切的問題。
母親鄭潤芳,骨子裏天生就膽小怕事,因為左頰有一塊幼年時不慎留下的一塊橡皮擦般大小的燙傷疤,她總感到對不起天下人似的。其實她是很漂亮的,可仔細看去,那個傷疤也對她造成一定的影響,小時她還沒覺得;進入青春的季節,對自己長相特別關注甚至有些自戀的她,在求全心理的巨大威力下,那道傷疤被她想象得越來越誇張,最終投射到心裏,成了塊心裏傷疤,別人偶爾善意或不經意的取笑或議論,都會讓她麵紅耳赤,情不自禁地以為別人在歧視她,久而久之就情不自禁地產生了自卑心理,然後自卑象親生骨肉一樣纏著她,她天天都在擔心自己嫁不出去。丈夫樂益成是第一個追她的男子,那時讓她又驚又愧又羞迫不及待地早早同意了,後來丈夫直接就娶了她,對她來說簡直是種天大的恩賜,她骨子裏對丈夫非常感激。
結婚之後,丈夫四處尋醫給她治,居然一年左右,疤痕就淡化消失殆盡。從此,丈夫完成了鄭潤芳生活的中心,丈夫的話是她的聖旨,遇到丈夫高興的事,她會比丈夫高興十倍,盡管事情可能與她毫不相關;丈夫遇到焦心的事,她如果能排除,哪怕三天不吃飯她都願意。久之,丈夫每想做一件事,她都能感應到,就能被她提前說出來,比如早上出門準備去會老周,還沒開口,她就象知道了似的:“你好久沒見到老周了吧,請他來咱們家玩玩嘛。”
或者丈夫走親戚,擔心誤了車,這種無意中萌生的擔心也往往被她提前道出來:“你快去快回吧,別誤了車啊!”丈夫出門想穿著哪件衣服,心裏剛想,她甚至就給他拿來了。有時,樂益成也不由得暗暗吃驚,相信這是長期生活在一起形成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