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重生還是新生?
呵,好大的罪名。
曹溫說完立刻跪下,似乎也被自己嚇著了,低垂著頭沉默半晌,然後她仍堅持說道:「娘娘若要去除夕夜宴,不得不防。」
凌筱也說不上來究竟為何,對曹溫說的話不是不心驚肉跳,而是有一種極大的厭倦包裹了她的神思,敬事房的檔,陸鳶瘋病緣由,取悅合宮,這些事做了她還能抽身離開么?
反覆橫跳已經夠久了,想到此處她忽然抓狂起來,我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定下來,明明自己最初醒來之時便想好要離開皇宮,怎地一日又一日地過去,她卻時不時動搖,甚至為此難過,折磨自身,好像有兩個靈魂在撕扯她的軀殼。
……兩個靈魂?!
凌逸鈺的話閃回至眼前:「你究竟是誰?!」
她猛然一抬手想把那話驅散,茶盞卻在驚怒中被她啪一下推倒在地上,剎那粉碎。
是的,她回到了這個軀殼,那原本的凌筱又去哪兒了呢?
原本的凌筱是否還盡忠職守地想要留在皇宮裡履行她身為太子妃的責任?
所以她才會患得患失,時不時頭痛欲裂,當時她處在凌逸鈺身邊,便突發暈厥,暈厥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洛卿才會問自己還記得什麼,她當時超乎自己體質撲身去救洛卿,是不是其實都是原本的凌筱做出的選擇?
她第一次想問自己,這次是她所以為的重生嗎?還是只是另一場新生?
在這新的一次生命里,她是否可以按照前世來修改自己的路線,她只認得這個世上的面孔,卻沒有想過,包裹在軀殼裡的是否也是同樣的靈魂,同樣的思想?
凌筱想到這裡忽然一凜,她矚目跪在地上的曹溫,曹溫前世對她只能說盡忠職守,但不曾真正能與她披肝瀝膽,絕不會突然跟她大膽揣測宮內其他嬪妃被誰陷害,這被旁人聽見絕對是死罪,不是做好準備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何能貿然開口?
她終於醒轉過來,連忙起身扶起曹溫,曹溫臉龐還是堅毅溫柔,但眼眶已經微微發紅,似乎擔憂又失落地看著凌筱,隱隱委屈道:「娘娘,奴婢說錯話了,只是娘娘安好,奴婢方能心安。」
「你我本是一體的,怎會怪你?」這話聽得曹溫不由動容,而凌筱心裡一直縈繞不去的煩躁終於有了拔除的出口,她握著曹溫的手到桌案前道,接耳傾聽,「你且慢慢仔細地說來,不能有絲毫遺漏,這是掉腦袋的大事。」
曹溫慎重點頭:「奴婢在前太子妃大婚時便已入宮伺候,當時奴婢在元宜太嬪身邊伺候筆墨,湊巧聽聞皇后稟告陸鳶入宮一事,言辭十分輕蔑,似是對她鄙夷無比,第一年的除夕,陸鳶奉命奏《夕陽簫鼓》,卻因弦斷不祥被當庭叱責,這本是一樁小事……卻讓陸鳶大病一場,從此落下病根,神思漸漸恍惚,第二年陸鳶便聽通明法師之言,以合宮眾人齊心歌舞以解天命,沒想到其他嬪妃沒事,她卻又整整倆月纏綿病榻……如今,這是第三年了。」
敢抗命多年只願嫁得如意郎君的陸鳶會因琵琶弦斷就變得膽怯懦弱?要麼她也掉湖裡被凍傻了。
凌筱低聲問:「太醫又怎麼說?」
「太醫院只說冬寒驚風,憂思過度。」
凌筱想通這一關節:「當時是以章太醫為首嗎?」
「是,章太醫醫術高明,已管轄太醫院七八年有餘。」
那章太醫就是皇后的人了,前世送的葯為何有差錯倒也一起解惑分明了。
所以她對章紋所令不上報她病況異狀看來未必成行,瞞不住皇后也就罷了,若他已經看出那西域文字的意思了,豈不是壞了事?
凌筱不由為那封賞的那枚金元寶感到惋惜。
「我要章紋開給陸鳶的那幾副藥方,但不可打草驚蛇。」凌筱手指篤篤敲在桌案上,沉思良久,淡淡說道:「我先去見陸鳶碰碰運氣,若不成,只能學陸鳶在除夕宴后裝病了。」
「陸鳶家世顯赫,瘋病良久一定遍尋名醫,太醫院的藥方沒有萬無一失不會往外出祭,娘娘不要冒險,陸鳶對您心懷深重仇恨,要是出了意外,到時追悔莫及。」曹溫連忙阻止。
「如你所言,皇后是陸鳶姨娘,卻是讓陸鳶遭重的罪魁禍首,到了皇室貴胄,兄弟手足尚且相殘,對待一枚深宮的棄子又會有多少良心呢?」凌筱想起那句風雨人心,「不親身去一次衍箏宮,咱們只能憑空猜測,看不見真相。」
曹溫深深福禮:「那奴婢陪娘娘前往,去之前,娘娘是否要通知一聲蠻將軍,轉告殿下?」
「不必了。」凌筱挑眉一笑,胸有成竹,「他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