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柔情
夜色蔥蘢，棲霞宗附近，一片密林融入黑影一道。
這道黑影順著山脊行走，在草叢中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終於到了它要到的地方，一棵古樹直插雲天。
黑影在樹下停留片刻，繞著樹根轉了一圈。確認沒有人跟來后，搬開樹根附近的一塊大石頭。
它的身影消失在地面上。
石塊落回原處，讓鳴叫的草蟲哽咽了聲音。
……
一豆火光亮起，是光明符在燃燒。
火光照亮一間一丈方圓的石室，照亮半間屋子的書籍。
那黑衣夜行人把光明符掛到面前一根樹根上，靠在牆壁上平順氣息——剛剛那一刻，它真被嚇了一跳。
不過，那道詭異的神識終究沒有發現自己。
或者說的十有八九沒發現自己，誰叫它來無影去無蹤呢！
「陌靈啊陌靈，你為什麼偏偏要托生歐陽家！」
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
火光微弱，女子的身影明顯了。
她不矮，也不瘦，從某個角度說就是「高大粗壯」。
也怪不得經常被別人當作是男子。
她好容易平順好氣息，借著光明符火光，從面前書架上取下一卷玉簡——那上面「玄元百陣譜」五個字已經有些模糊，這份玉簡作為藏書放在這裡，顯然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
可女子並沒有去看玉簡內容，只是細細撫摸著那五個大字。
「老祖啊，你真的要放任我們這些後人於不顧嗎？」
她抒髮長嘆，聲音在狹小的空間中回蕩。
……
「你的老祖不管你，可總有人在記掛你。」
書架背後傳來柔和聲音，把歐陽陌靈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
她將手裡玉簡放回書架，慌亂神色一閃而過。
「現在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可是，靈兒，我想你了。」
來人繞過書架，他的面孔在光明符下顯露出來。
他伸手攬過「歐陽家長兄」的腰，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前。
「你不來找我，就只能我來找你了。」
……
「堂堂棲霞宗陣堂長老莫士彬，夜深人靜時候來到宗門外荒郊石洞，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會讓你們代宗主有多吃驚？」
聽他的情話，歐陽陌靈臉不紅心不跳，只是在他耳邊輕嚀。
「歐陽家族這一代的長兄，夜深人靜時跑到棲霞宗附近石洞里，脫下夜行黑袍后竟然是副女兒身，這又會讓你家裡人有多吃驚？」
莫士彬的手摸到歐陽陌靈腰間，一抽一拉解下玄色綢帶——突然的動作讓歐陽陌靈回過神來，手肘一頂讓兩人分開一段距離。
「士彬，現在不是時候。」
「我知道，不過問題不大。」
陣堂長老伸手扣住歐陽陌靈後腦，強迫她看向自己眼睛——「陌靈，家族的使命是強加在你身上的，只有你自己，是你自己的。」
這一番對視讓女子心神一陣恍惚，可很快又回過神——不為別的，肩上一涼。
於是她惱了，下意識一記飛踢，卻把本來就褪去一半的衣袍整個甩落下來。
「陌靈，別急嘛。」
莫士彬堪堪躲過那記踢腿，繞身後重新將她扣入懷中。
……
光明符的火光搖曳，半尺符紙此刻已經燃盡。
一丈見方的空間剎那間暗下來，一片漆黑中只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
「士彬，你計劃好的，是不是？」
歐陽陌靈有些氣惱，自己為什麼這樣不爭氣。
「坑是我挖的，卻也要等你來跳不是？」
那男子倒是坦蕩。
歐陽陌靈頓時無語了，這麼說來，她是自投羅網了？
「陌靈，我想你。」
又是這句話，耳邊輕輕吹拂得酥癢。
她不再掙扎，小室中氣氛漸濃。
……
等此處空間再一次亮起來，已經是後半夜了。
「士彬，為什麼我總是栽在你手上？」
重新引燃一道光明符，歐陽陌靈急著梳好凌亂的頭髮。
「因為你願意。」
那邊，莫士彬靠在書架上，目光總也移不開她。
感到那直勾勾目光，歐陽陌靈注意到自己身上一絲不掛。
有些慌亂。急忙將牆角衣袍披好。端正了神色，渾身氣勢猛然一變。
「士彬，先不說這些。」
她臉上潮紅盡褪，此刻回歸往日的冷靜——「我們談正事。」
談正事嗎？
莫士彬知道她是個分得清公事私事的，也收好玩笑的心思——「陌靈，停下你的計劃好不好？」
「停下，為什麼停下？」
被這樣沒頭沒尾地勸說，歐陽陌靈愣了半晌。
總被莫士彬一句話引偏。
……
「為了逍兒。」
莫士彬嘆口氣，卻不敢看著她的眼睛。
「你是說，我不該利用他，因為他只是一場意外？」
生冷的話刺痛莫士彬的心，他暗道果然。
「所以說，我也是意外？」
多少次問起這個問題，他早已麻木。
「是的，你也是——不過有了你，計劃倒是簡單了不少。」
歐陽陌靈多看了他一眼，笑了——雖笑得有些勉強，卻讓莫士彬倍感安慰。
他有用，便好。
卻又想起她的計劃，如果真的實施下去可能帶來的後果。
「陌靈，我勸不住你，還想你三思。」
走進，細細端詳她的臉，莫士彬有些傷心。
……
等光明符又暗淡下去，此處又只有她一個人了。
最後一排書架回歸原處，一丈見方的小室中不再有他人——可涼風散不去他的味道，頹然坐在一角，陌靈搖頭。
「還想你三思。」
他離開前的話在腦海中響起，陌靈慌亂了。
「人啊，為什麼就這麼喜歡自欺欺人？」
明知道他和自己羈絆這樣多，為什麼偏偏要裝作雲淡風輕？
時辰還早，距離日出還有一個多時辰。小室別無人，獨處倍孤獨。
光明符熄滅了，此處一片漆黑。
唯有牆角熒熒白光，那裡有一塊玉符。
……
撿起來，四寸長的符板上陣紋迴環，別有一番風趣。
輸入靈力，陣紋間射出五彩光芒，匯聚成一幅畫面來。
畫面中心是正出神的逍觀，他正與一塊玄鐵較勁。
背景傳來熟悉的聲音，竟是莫士彬那老兒。
「陌靈，想來你已經有百多年沒見過逍兒了——他現在已經大變樣了。」
緊接著，那中年人的臉佔滿了畫面。歐陽陌靈笑容僵住，切斷了靈力輸入。
畫面暗下去，小室里失去最後的光源。
玉符只傳出最後一句話。
「陌靈，別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