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暗流（下）
棲霞宗外，洪山鎮北。
暖風吹拂綠樹高，萬間殿閣春花繞。
歐陽家族駐地的山門裡，一間小屋中匯聚數人。可這些人沒空欣賞此間風景，團團圍坐神色嚴峻。
「逍觀可能發現了。」
大長老面上透露著濃濃擔憂，看向三長老和家主。
「如果？」
他並沒有參與計劃的施行，卻實實在在知曉事件全貌的。
三長老卻是極有信心。
「沒什麼如果不如果的，他只會把這事當成是一個夢境。」
……
屏蔽神識的陣法又加上一層，此處小屋中氣氛愈發凝重了。
「話說回來，留影陣現在是被發現了兩個是吧。」
大長老插嘴，家主連忙點頭。
「而且都是棲霞宗那邊的，無會門那頭的暗自還沒有暴露，是吧。」
大長老放鬆了些，卻讓在座的其他人更加緊張。
「無會門那頭——你是說？」
總有三兩人品讀出大長老言外之意，此刻早已不鎮定。
「是的——我們有暗子。」
絲毫不顧這話說出來會引來身邊人多吃驚的，大長老從袖口中取出一份玉簡。
「接下來這些文字，你們只能看，不能說。」
……
玉簡在兩個人面前傳了一遍，隨即化為齏粉。
看到了令人震驚的消息，歐陽家家主神色不寧。
「無會門裡面？」
「是的，已經有人不滿蕭青衣。」
大長老的話在家主聽來宛若仙音，畢竟「無會門不穩」，自己之前的過錯很可能會被一筆勾銷。
說不準還能記上一功呢！
可美夢終究會破滅，大長老隨即又往他身上潑了一盆冷水下來。
「別忘了，這個靳玖君不一定靠得住。」
「再說，我們現在還在棲霞宗邊上。」
……
棲霞宗里，桃林峰上。
楠兮並不知道附屬於宗門的家族裡發生了這等事情，拿著手中信件眉頭微蹙。
「紅檀，你怎麼看？」
這段時間，他總是有意無意讓紅檀幫忙分析情報，站在不同角度的分析不時給他不小的啟發。
「楠公子是指這個夢嗎？」
紅檀看著面前那份「重要文件」，也認真起來。
「夢和現實很難說，或許是有誰趁著他休息做了這些事，又偽造是做夢的樣子也不一定。」
她打量著楠公子神色，注意到他陷入沉思。
「楠公子，我是說或許——只是或許啊！」
「或許，就有可能。」
……
可不是「或許就有可能」！
楠兮有刪改他人記憶的過往，自然是不會對歐陽逍觀的遭遇掉以輕心——他有必要親自走一趟，用上離魂針，把他的記憶好好查探一番。
不過再一想又放棄了。
自己縱使是代宗主，這樣的事做出去也是極不光彩的——之前李長老那次是事態緊急，迫不得已而為之；現在再這樣做，怎麼來都有些不合規矩。
再說，自己有了那「夢」的描述，就行了。
「紅檀，你覺得，宗門現在的反應是不是過了？」
看向屋外冷冷清清一叢山，楠兮覺得有些不習慣。
「弟子以為，是有些過了。」
自己還想和黃凌兒過招呢！
……
於是，在經過庶務堂李長老的首肯后，棲霞宗又一次恢復正常。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自由了，一場大案抓住十來個有嫌疑的人，都丟到執法堂去等招供。
可問是問不出什麼結果的，頂多從歐陽逍觀那得來些「可疑」。可歐陽家族和棲霞宗之間關係微妙，這最大的嫌疑人也很快被放出來。
只是身邊一直有人看著罷了。
這件事自然是傳到歐陽家族大長老耳朵里，那大長老聽了連煉嘆息。
「想來那幾顆子，是收不回來了。」
他指的是棲霞宗里剩下的幾個留影陣。
正苦惱，通傳已經疾馳來了。
「大長老，無會門來信！」
……
一刻鐘后。
「無會門這真是欺人太甚！」
捶桌子的聲音來自於盛怒之下的家主，他看著信上面文字，一行「違約懲罰」寫得清清楚楚。
「鳥盡弓藏，這種事他們做不出來。」
三長老倒是淡定，指著信上面那「供出貴家族的所作所為」數字。
「要是他們做了，以後再想找到合作者就難了——笑青衣不會冒這個險。」
「但願。」
大長老揉一揉鈍痛的額頭，這幾天事情太多，太讓人煩了。
「棲霞宗代宗主楠公子來了。」
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敢問代宗主此來，是為了什麼事？「
擺好座位，八卦堂中歐陽家族眾人還沒平緩下呼吸。
「既然幾位都在，我就直說了。」
楠兮打量四周，還是很滿意歐陽家的招待。
「宗門最近鬧出了什麼留影陣的事情，你們知道吧。」
當然知道，還有所參與。
「你們家的逍遙有嫌疑，之前請去執法堂幾天。」
這些想也想得到。
「之前沒有告知是因為宗門決定。」
宗門的決定，我們體諒。
「現在事情調查也沒什麼結果，不過在沒有更大不良影響的情況下，宗門將他放出來了。」
這樣最好。
……
沒營養談完一席話，楠兮離開時還給了「補償」。
看著地上那一大堆禮品，歐陽家族的眾人犯了難。
「宗門察覺了，至少是懷疑我們有問題。」
肯定察覺了，不然代宗主不會來。
「他們沒有證據，或者是有證據也不想撕破臉。」
確實，雙方現在誰都不想動手。
「無會門那邊也在緊逼，棲霞宗這邊已有疑心，不如就此獨自干去吧。」
要是可以，誰會寄人籬下？
「時機還不成熟。」
是啊，計劃還沒完全施展開。
……
就這樣談了大半天，直到日落時分。
大長老又一次獨自去了偏屋，有個人影已經在等著他。
「陌靈，棲霞宗那邊發現了。」
大長老簡要複述了今天發生的事。
「不，他們沒發現。」
黑衣人移開桌上的手，九根蓍草排布開詭異的造型。
「『首凶不知，隱有所感』，那小兒只是覺得我們有可能而已。」
「那麼？」
大長老眼前一亮，又要問其他問題，卻被黑衣者攔住了。
「反棲霞而附無會，大凶；辭無會而保棲霞，大凶。」
黑衣人發出無奈的笑。
「不與他人，暗有己動，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