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叮——叮——電話鈴響了起來。

  媽媽從廚房裡出來，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起了電話。

  「小陳，我是李姐。今天還去不去跳舞啊？」

  「今晚，孩子他爸加班，孩子沒人帶，我就不去了。」

  「那可不行，你不去，我家的那位也不讓我去的。要不你把孩子一起帶去。」

  「啊？帶孩子去，不好吧。」

  「沒關係的。有好多孩子在那裡玩得好得狠。」

  片刻的停頓后。

  「那好吧。晚上幾點見。」

  「七點，你來我家叫我一起去哈。」

  「好。」

  媽媽掛上電話后，等了等，才走到思語的書桌旁，漫不經心地看了看思語的作業。

  「還有多久才能寫完？」

  「半個多小時。」

  「哦。等下寫完作業，吃了飯後，媽媽帶你去舞廳玩，好不好？」

  思語轉過頭來，看著媽媽，眼神里透著意想不到的喜悅，心想：「不用學習，還可以出去玩，太棒了！」

  「好的，媽媽。」

  「那你快寫吧。」

  「嗯。」

  吃完晚飯後，媽媽花了半個小時精心打扮著自己。一件天藍色的緊身Ｔ恤加上一條白色及膝長裙。長裙上開滿了大朵大朵、帶著春天氣息的絢麗花朵。一雙簡約的白色高跟鞋襯托著纖細的腳踝。再加上一點梔子花的香味和一些光澤耀眼的飾品。媽媽彷彿回到了少女時代，像一朵雅緻、芬芳的花朵，靜待那個他來採摘。

  「走，我們出去吧。」媽媽的聲音里透著興奮、期待。

  「好。」

  思語跟在媽媽身後，像一條活潑可愛的小尾巴，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跳著進了舞廳。

  這是一個思語從未接觸過的世界，絢目的霓虹燈，淹沒話語的音樂聲，打扮俏皮討喜的成年男女。人們的臉上充滿了喜悅、興奮、彷徨、疑惑和期待。有些女士成群結隊地聊著天；有些女士安靜、優雅地呆在角落；還有些女士坐在吧台旁，搖晃著高腳玻璃杯里黃色、冒著小氣泡的香檳。女士們是那麼的風情萬種、千姿百態，那麼的不一樣，可她們都在期待著同一件事——被中意的男士邀請。

  當思語回過神來時，發現媽媽不見了。思語有些慌張，便在人群中搜索起媽媽的身影來。終於，她找到了媽媽，可媽媽完全沒有看到思語。

  媽媽站在舞池的一角，雙手抓著裙子的一小塊地方，把它擰來擰去。頭微微地低著。眼睛時而含情脈脈地望向一個方向，時而羞答答地收了回來。

  思語順著媽媽的視線看了過去。那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叔叔。他身穿一條筆挺的灰色西裝長褲和一件勿忘我色的休閑襯衫。頭髮梳得時髦、幹練。眼神裡帶著些許憂鬱與深情。

  叔叔直勾勾地盯著媽媽看了看，便一步一步地走近媽媽。

  媽媽在那裡靜靜地等著，好像只是等著他一人。

  他們開心地耳語了幾句后，便走進了舞池。

  他牽起媽媽的手，摟住媽媽的腰，把媽媽拉近他的身體。思語趕緊捂住眼睛。他們離得太近了，腿貼著腿，身體貼著身體，臉都要挨在一起去了。媽媽不但沒有生氣，還情願地跟著他的舞步，向前、向後、向左、向右。他還拉著媽媽的手在她的頭頂上劃了一個圓圈，媽媽便輕盈地轉了一整圈。

  過了一會兒，思語慢慢地放下手來，愣愣地看著媽媽。思語從未見過媽媽是這樣的開心。這種開心，不只是浮在臉上和身體上的。它是從心靈深處，從每一顆細胞，從每一滴血液里迸發出來的。這種開心感染著思語。思語感到很快樂。她模仿著媽媽的樣子，跟著幾個小朋友，在舞池裡跳呀，轉呀。她感覺這是一個精靈般的世界，除了開心，還是開心。

  自那以後，媽媽時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舞廳里跑。媽媽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脾氣也溫和了起來。以前嚴肅的面容開始綻放微笑。家裡的飯菜也變得更美味可口了。

  思語喜歡這樣的媽媽，也喜歡那個討媽媽歡心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