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思語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側著身子趴在爸爸的膝頭。雖然已經是午夜了，但思語並沒有睡著。她睜著朦朧的眼睛左看看，右瞧瞧。

  這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公寓，是爸爸的一個同事的住所。單人床上亂糟糟的一片，揉成團的被子，髒亂成堆的衣服，零散的鑰匙和錢······書桌上也是「琳琅滿目」——吃剩的速食麵散發著怪異的酸味；一本武俠小說破舊不堪；喝完的啤酒罐被捏得彎腰塌背······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煙頭。小小的房間煙霧繚繞，燈火通明，猶如「仙境」。

  「誒，等一下，我要碰。」

  「你太不象話了，又碰走我的一個門子。」

  「一條。」

  「杠——杠上開花。快，快拿錢來。」

  「有沒有搞錯啊。小陳，你這一晚上，手氣也太好了吧。」

  「我就剩這200多了，你要全贏走，我就回家洗洗睡了。」

  「哎呀，一般，一般啦。我才贏了幾局，你就頂不住了啊，未免太菜了吧。接著來。」

  「你啊，贏了就嘚瑟。下次，別叫我來了。」

  「別啊。快，快，快洗牌。」

  ······

  「思語，起來。幫爸爸摸一張牌。這一晚上，爸爸這手氣，太差了！」爸爸用胳膊肘懟懟趴在膝頭似睡非睡的思語。思語抬起頭，露出興奮的目光：「好」。她希望可以摸上一張好牌，讓爸爸能贏。

  思語伸出纖細、稚嫩的右手，穿過污穢的煙灰缸，穿過飄渺的煙霧，抓起一張綠背白面的麻將。再讓這張麻將的白面始終面朝下。思語不想讓任何人有窺見它的機會。於是，她把牌低低地掠過牌桌，快速地塞進爸爸滿是煙味的大手裡。

  爸爸捏住牌，用食指和中指仔細地、慢慢地一摸。眉頭上揚，眼裡出現了喜色。再一甩手，把那張牌白面朝上地拍在了桌面上。然後左右兩手拿著自己面前牌的兩側，往中間一擠，手指一劃。所有的牌像一排言聽計從的士兵，戰得規規矩矩、整整齊齊。最後，集體乾脆利落地向後一倒，一致白面朝上。

  「清一色。快，快，給錢。」

  「思語，你這手氣也太好了吧。下次幫叔叔也摸一把。」

  「不要，我只幫爸爸摸牌。」

  「那你爸爸把我們的錢都贏去了，我們只能都到你家去吃飯了。」

  「不要。」

  「那叔叔餓死了怎麼辦？」

  「不管。」

  ······

  爸爸本來怏怏的樣子變得精神抖擻、容光煥發起來。這種贏牌的喜悅感染到了思語。思語心裡喜滋滋的。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腦，激動起來。思語坐直了身子，陪在爸爸身邊，感受著這份快樂，期待著還有機會，能幫爸爸摸一張好牌。

  就這樣一局、兩局、三局······

  當這間公寓傾瀉完所有的客人後，已經是深夜了。

  爸爸背著思語，走在寂靜無人的馬路上。思語背朝著浩瀚無垠的星空，面朝著爸爸那能感覺到心跳的背，傾聽著有節奏的步伐。不知不覺中，思語睡著了，睡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