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思語，醒醒。你媽媽來接你了。」

  「哦。」思語柔著眼睛，跟在阿姨身後，來到了大門口。只見媽媽穿著一套淺藍色的套裝，把身材裹得玲瓏有致。細細的鞋跟拉高了只有1米6的身材。精緻幹練的短髮配上玫瑰色的紅唇。媽媽看起來很漂亮。

  「太麻煩您了，我昨晚在醫院上夜班。也不知道孩子他爸有什麼事出去了。搞得孩子跑到你家來睡覺。真不好意思。」媽媽的笑臉上帶著一絲慚愧。

  「沒關係的，孩子他媽。我們上下鄰居的，只是幫點小忙。」阿姨熱情地微笑著。

  媽媽把思語拽了過來，對阿姨滿臉感激地說：「改天到我家來吃飯，我要好好感謝你。」

  「不用，不用了。這都是小事而已。」阿姨客氣地擺著手說，「趕緊把孩子帶回去洗洗，別上學遲到了。」

  「是，是。」媽媽帶著思語退了出來，快步回到家裡。

  一進門，媽媽愣住了。一雙49碼的男士皮鞋突兀地呆在門口的鞋櫃旁。媽媽姣好的面容，像換了張臉似的，變成緊皺的眉頭、拉長的臉頰和抿緊的雙唇。

  媽媽迅速換好拖鞋，看也不看思語一眼，便衝進了卧室。嘭的一聲，將門關在身後，把思語隔絕在靜靜的客廳里。叫喊聲、撞擊聲在緊閉的房門裡亂成了一鍋粥。這扇門不僅隔絕了混亂，而且隔絕了關係。思語就著這些聲音，刷牙、洗臉、梳頭、收拾書包，再給自己倒了杯白水，吃了幾片餅乾。

  嘭！又是一聲重重的摔門聲，好像這所有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這扇黃色的木門乾的。媽媽沖了出來，逃避的眼神，撕裂的紐扣，凌亂的頭髮。

  「我去洗把臉，你等一下。」低沉的聲音里透著哭腔。

  媽媽走開了。思語的眼睛，穿過房門，望進卧室。只見凌亂無章的房間里，爸爸蓋著被子，捂著頭，嘆著氣。兩隻大腳從被子底端戳了出來。

  思語安靜地等著。

  沒幾分鐘，媽媽收拾好自己，清清爽爽地出來了。思語有些疑惑，剛才那地震般的吵鬧，難道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為什麼現在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思語跟著媽媽出了門。媽媽一邊走，一邊沒好氣地扯了一下思語，責備地說：「你怎麼這麼沒用！自己一個人在家，就好好獃著。大半夜的，幹嘛往別人家跑，盡給我丟臉。」

  思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低著頭，摳著自己的指甲。

  這都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媽媽對思語說她沒用。可思語仍然不能適應。考試考不好的時候，媽媽說：「這麼大的人了，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做，怎麼這麼沒用。」跟朋友出去玩，掉進臭水溝里，弄得一身髒的時候，媽媽說：「你真沒用，就你一個人掉進水溝里了。你長大了怎麼辦。」端著飯碗，不小心摔倒了的時候，媽媽說：「你還能有什麼用吧？連端個飯，都端不穩。」學不會騎自行車······

  「沒有用」這三個字像烙印般，深深地印在思語的骨頭裡。可思語昨晚的恐懼卻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