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房東老頭子的往事2
那人自然是宛如。
宛如和他住在一個村子,生與書香世家,父母親都是大學生,而且都是當老師的。祖上,還在京城裡做過文官。
也許是遺傳了文人的聰明基因,也許是家教甚為嚴苛,所以宛如的成績特別好,理所當然的考上了大學。
畢業之後,宛如回到了村子,也和她父母一樣,成了老師。她在村子里的小學教書,偶然的機會,她見到了生產隊的會計牧遠。
那個時候的牧遠,整個人文縐縐的,再加上頭髮總是被他梳理的非常講究,再加上一件筆直的中山裝,簡直是少女殺手,宛如也被他吸引了目光。
後來,兩個人漸漸的有了交流,而宛如卻驚訝的發現,這個男人十個十分有文化的人,談吐也十分講究,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會寫詩。
宛如生於書香門第,自然是喜歡讀詩,可她不會寫。她讀了牧遠的詩之後,頓時為他的才華所傾倒。
牧遠每次有了靈感的時候,他就會掏出上衣口袋裡的鋼筆,再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把自己的詩,都寫在小本本上。後來,宛如已經喜歡上了他,總是借著拜讀他新詩的機會,來找他。
而牧遠也被這個優雅的女人所吸引,再加上,她是唯一一個懂得自己的詩的女人,所以,一來二去,二人萌生了愛意,最終在一天,他們偷嘗了那一顆禁果,私定了終身。
可是,那個年代,沒有婚姻關係的男女發生這種事情,後果是十分嚴重的,這是亂搞男女關係,傳出去的話,不止家裡饒不了宛如,就是生產隊的流言蜚語,都能讓人抬不起頭來。
這件事,最終還是被宛如的家裡人知道了,她的父親大發雷霆,堅決不同意兩個人的婚事。並且,他當即託人介紹,給宛如說了一個糧食局工作的副局長。
宛如不喜歡那個副局長,可是因為家裡人看的太緊,她許久都沒能和日思夜想的牧遠見上一面。
那個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只講究一個門當戶對,這門親事很快就定了下來,宛如整日以淚洗面,卻沒有任何辦法。此刻,她已經心如死灰。
終於,在結婚前的一天夜裡,牧遠偷偷潛入了宛家大院,他讓宛如跟他走,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地方。
宛如答應了。
他們私奔了,離開這個村子,拋棄了所有的親人,只帶了兩箱子衣服行李,坐著綠皮火車,去了一個遙遠的城市。
在那個時代,如果沒有結婚的一對男女住在一起,在什麼地方,都是不被允許的。所以他們安定下來之後,立刻就扯了結婚證。
牧遠年輕的時候,還是很有才華,憑藉著這份才華,他在那個城市找了一份報社的工作,而宛如也繼續找了個學校,做她的老師。
很多年過去了,他們雖然生活的很幸福,可是,卻始終沒有一個孩子。後來到醫院一查,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結果:宛如沒有生育能力。
這個結果,頓時像是一道晴天霹靂,擊打在了這一對幸福的戀人身上。後來,牧遠對宛如說,沒關係,沒有孩子也沒關係,只要兩個人幸福的在一起,也就足夠了。
反正,他們已經拋棄了自己的家人,再也不用為傳宗接代這種事情所束縛。之後的二人生活,依舊很幸福,可宛如想到自己不能生育這件事,還是有些愧疚。於是她開始尋醫問葯,花了很多年,也不曾好轉。
然而,命運還是不肯善待這一對私奔的有情人。
那個時候的牧遠,已經人至中年,而宛如,也不再年輕。就在他們想著,就這樣牽手老去的時候,災難再一次發生。
宛如突然生了病,病情一天天惡化,不僅辭了教師的工作,最後已經連路都不能走了。牧遠心急如焚的將她送到了醫院,一檢查,才知道,是癌症。
兩個月後,宛如帶著無盡的遺憾,流著眼淚去世了。牧遠握著妻子的手,最後陪了她整整一晚,徹夜不眠。
後來,牧遠將宛如葬在了那座山裡,她長眠的那座山,非常漂亮,下面還有小河,小河上面,還聳立著一座古橋。到了春天,河岸便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這景象,宛如一定是喜歡的。
就這樣,五六年過去了,這期間,每年的三月三,牧遠都會穿過那座小橋,去給宛如上墳。
突然有一天,他在那個小橋上,見到了自己死去了六年多的妻子。
從那以後,每年的三月三號這一天,牧遠都會穿上宛如送給自己的中山裝,帶上一把白色的油紙傘,去那個小橋頭上,等待著自己的妻子。
……
聽完了房東老頭子向我講述的這個故事,我的心裡感到十分的複雜,同時,也感到非常的難過。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能見到她,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年的三月初三,我都能在那個小橋頭上和她相會,這,也就足夠了。」
房東老頭子說完,再次端起手中的酒,可是倒了半天,也沒倒出來一滴。
一提啤酒,幾乎被他一邊講述故事,一邊喝完了。
我搖了搖自己手中的那一罐,發現還有一半,於是遞給了他。他接過來,二話不說仰頭就灌,灌完了之後,他打了個嗝,一張老臉已經是紅的和水煮螃蟹一樣,目光也有些渙散了。
他醉了。
我將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房東老頭子扶著到了床上,然後脫了他的鞋子,將他放平,再替他蓋上被子。
臨走的時候,我還替他用那個掉了瓷的白磁缸倒滿了水,放在他的床頭柜上。做完了這些,我將桌子上的垃圾和空罐子收拾了,帶出了房間,回頭順手關上了門。
來到了院子里,我冗長的嘆了一口氣。聽完了這個故事的我,最終也沒有搞清楚,為什麼房東老頭子能見到宛如阿姨的鬼魂。
是強烈的思念所致?還是宛如阿姨對著個世間還有執念?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再知道了。
這個世界之上,很多事情就是你根本想不通的。硬是要說的話,光是鬼魂存在這件事,都讓絕大多數人想不通。
得過且過,珍惜當前,就足夠了。
我輕笑了一聲,站在院子里,從懷中掏出一根中南海,默默的點燃了,沐浴著那有些微涼的夜風,靜靜的抽著。抽完之後,我轉身上了樓梯,來到了我的捉過事務所,拉開門,走了進去。
「啪!」
門被關上,這一夜,我睡得非常香甜,我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我夢到了濛濛的細雨,和一座破舊的小橋。橋頭上撐著一把白色的油紙傘,油紙傘下,是一對含情脈脈互訴哀腸的年輕戀人。
遠處的山中,似乎還傳來一陣悠悠的歌聲。
「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等三年。」
……
轉眼間,又過去了幾天,這期間,一個上門的客人都沒有。我閑的發慌,更重要的是,沒有生意上門,我著急。
這樣下去,我特么什麼時候才能存夠買輛小汽車的錢啊?想我堂堂的茅山道法最後一個傳人,鬼手道士,地府兼職鬼差,我居然還得騎著那破自行車,這可不行啊!
正在我躺在沙發上開始抱怨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我拿過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按下了接聽鍵,還沒說話,電話那邊便傳來了一陣噪雜的噪音,聽起來,就像是影碟播放機卡碟了那樣,一卡一卡的噪音。
我眉頭一皺,什麼情況這是?
正在我打算掛電話的時候,在那噪音之中,我聽到了有人說話。那是一個女人,不,其實我還是不太確定,因為噪音太大,那聲音又非常的小。
只聽她用一種怪異的語調,說道:「三月.……十四號.……小學同學會.……木蘭路.……444號。」
說完了這一句模糊不清的話,電話里就只剩下了噪音,我聽得納悶,大聲問道:「喂?小學同學會?你是誰啊,是我的小學同學嗎?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我的問話,那女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只是,她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說了一句:「一定……一定要來。」
「嘟……」
電話被對方掛斷了,我站起身來,望著那結束的通話記錄,鬱悶的撓了撓頭。
這什麼情況啊,小學同學會,這麼些年來,我只和那些初中和高中的同學聚過,小學同學,還從來沒聚會過呢。
想想也是,小學,那都多少年的事情了,甚至有些人的名字和莫樣兒,我都忘的乾乾淨淨了。一般來說,小學同學的聚會,還是比較少見的吧。
可是,這電話里的女人,還真的是夠奇怪,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也不說。我覺得,是不是誰的惡作劇,或者打錯電話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小學同學,那麼多年沒見了,都不認識了,見了面還尷尬,罷了。
我把手機一扔,一頭倒在了沙發上,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睡個午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