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半瓶子醋
我心裡一沉。
這不正常。
安小燕她……一般來說，面對被自己害死的人，何況自己又沒有說承受什麼法律制裁，難道就不會心虛嗎？
「她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楊瑞麒道：「她家裡不錯，所以她現在在國企工作。相比起來，楊楓家裡本來就寒酸，所以之前酒駕撞死人的事，也就這樣被她家裡的關係輕易給壓下去了……」
「這……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並不簡單。」楊瑞麒道。
「楊楓對我來說，並不只是簡單的『追求過』那樣的關係。他和我有相似的遭遇，所以我私下裡其實一直很在乎他……他去世以後，我更是不放過任何關於安小燕的消息。有小道消息說，她為了不留下案底，甚至和警察局領導家的兒子出去開過房……」
她說這話時，面色冷峻。看得出來，如果她現在說她不恨安小燕，那真的連是鬼都不會信。
「你該不會是想趁這個機會幹傻事吧？」
我如此問她。
她卻沉默不言。
「已經不重要了……不，我不會碰她的。楊楓怨氣衝天，陰魂不散，這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解決這件事，也只有找她了不是嗎？」
我看了王敏一眼，她也點了點頭，也問了楊瑞麒一個問題。
「那麼，你還有一個舍友要來對吧？」
「嗯，陳露露也要來。」
我感覺有點亂了。在我印象里，陳露露是那種毫不起眼，大學四年我都沒跟她說過話的那種女生。
「她和這件事也有關係嗎？她知道這次聚會是因為楊楓嗎？還有，她這一年就不忙嗎？」
「沒關係的。但她知道這次聚會的原因……」
楊瑞麒道。
「她這一年一直在日本留學，稍微懂點玄學，所以，對這些事情特別感興趣。」
我和王敏都傻了眼。
「感興趣？她以為這是上課跟著老師過家家呢？」
王敏又問了一句：「你說她懂玄學？還是說，她專程去日本修行了土御門神道？」
她的疑問，很明顯楊瑞麒回答不了。
土御門神道？
陳露露要是真的懂那種東西，也就用不著我們在這裡犯愁了……
我這樣想著。
所謂土御門神道，也就是日本陰陽師們普遍信奉的法術。祖師爺是號稱日版姜子牙的安倍晴明老先生，專精各種式神的操縱使役……
啊，所謂式神，其實就是鬼。
李家秘術，是用禁制將鬼拘束起來，用刑罰虐。待他們，強迫他們為自己做事。被驅使的鬼物，其實並不是真心為主人辦事。
但是式神就不一樣，那是更高級的術法。利用各種契約和鬼魂達成利益上的共識，然後驅使鬼物做事。這樣的鬼物，往往會真正地使出全力，實力自然不可跟李家那些小東西放在一起比較。
講究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修鍊到極致，往往人家要害你，你擋下這一招的同時也就知道對方是何許人，人在哪兒搞事情了。
真沒想到，這些稀奇古怪的傳說，居然還是真的。
就這樣，每天楊瑞麒下班，我們都會在醫院聊天敘舊，聊以解悶。
時間過的很快，在王敏的悉心照料下，我的身體也很快康復。又在家裡休息了一段時間，這才好不容易把身體徹底養好。
終於，到了約定的日子。
我和王敏一起下樓，門外，停著一輛白色的長安，擋住了樓前凌亂的地磚，緩緩搖下了車窗，露出了楊瑞麒的笑臉。
「葉子偉，王敏，早安！」
我這才驚覺，現在才清晨五點，天都沒大亮。
「這次怎麼不選半夜了？」
我問了一句。
王敏打了個哈欠：「對手是名靈，靈力反倒派不上多大用場。重點是術法和手段，自然要挑人比較清醒的早晨。」
我和王敏並排坐在了後座。副駕駛上，一個長相清秀的小萌妹子回過了頭來。
「你好，好久不見，葉子偉。」她打了聲招呼，會說話的眼睛眨巴著，短髮輕靈，簡直不要更可愛。看來，她這一年，變化也不小。
「嗯，你好，陳露露。」
「聽說你最近在做驅鬼法事的生意啊！」她一下子趴在了兩座之間，興緻勃勃地問了起來。
「哪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我苦澀道。
「你看我這一陣子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躺著，就知道我這行乾的有多漂亮了。」
陳露露嫣然一笑。
「那麼，你看得見這個嗎？」
她一面這麼說著，一面從包包里掏出了一個小梳妝盒。我似乎感覺到，那盒裡充滿了煞氣！盒蓋一開，便有一團黑影向我沖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和王敏齊刷刷一怔，鬼手立刻反應過來，對著那張突然出現的怪物劈臉就是一耳光！
那大臉怪的身子，幾乎要塞滿了整個車內的空間，磨牙吮血，張牙舞爪！吃了我這一耳光，似是吃了不小的虧，只得悻悻地縮回了梳妝盒裡，沒了動靜。
王敏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
「是式神沒錯，不過說實話……嫩的很。」
「陳露露！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生氣道，聲音幾乎要吼了出來，陳露露被我這吹鬍子瞪眼的樣子嚇得夠嗆，忙倚靠在楊瑞麒的懷裡，不知所措。
「人家，人家只是想給你看看嘛。犯得著這麼凶嗎……」
王敏冷哼了一聲。
「雖說葉子偉這麼生氣可能有點過分，不過我還是警告你一句。等會到了楊家，不要亂說話，也不要亂動。
且不告訴你這點三腳貓的土御門法術到底算幾斤幾兩……旁門左道的日本姜子牙，跑到正版姜子牙的祖國來，有可能這裡的鬼都不買你賬呢，你說是不是？」
她這一席話，噎得陳露露無話可說。
「這個，可是我好不容易收服的寶貝式神……」
「我很嚴肅的跟你講，你就聽我們的吧——就你那個式神，真的起不到作用的。」我趕緊阻止她，碰見這麼個半調子的姑娘，我也是無語了！
「瑞麒姐……」
她含著淚珠搖了搖楊瑞麒的胳膊。
「算了，你就聽他們的，消停會吧。他們現在可是這附近最出名的驅靈師，你出國留學又不是專門學的這個，還是不要跟他們犟嘴了。」
「就他！」
陳露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小纖指直指著我的鼻子。
「他大學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才一年過去，你就跟我說他是驅靈師？」
楊佳琪發動起車子，車窗外的景物終於動了起來。
「嗯嗯。別人我是沒打聽過，不過，附近的鬼可是真的都這麼說哦。」
我默默咳嗽了幾聲。
陳露露啞然，手指就這樣僵在半空。驀地，又轉向了王敏。
「那那那，這個女生呢！你不要告訴我這個弱不禁風的，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嗑薯片，一直吃吃吃吃吃也不怕長胖的吃貨也是驅靈師！」
王敏眉毛一抽。
壞了，她這是真生氣了……
臉色一冷，一抬手就握住了陳露露伸出來的那手指，手腕一轉便將她的手擰到了駕駛座底下。我脊背一陣發涼，因為我似乎聽見了手指被擰斷的聲音！
陳露露大叫一聲，忙連聲求饒！
「想死就說一聲！可不可以搞清楚狀況再說話？我跟你很熟嗎？」
我趕忙分開這兩個女生的手。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哼！」
王敏總算放開了陳露露那根有些紅腫的手指，二人同時冷哼了一聲。楊瑞麒看見這一幕，竟然笑了……
「太棒了。雖然只有五個人，不過我已經滿足了。」
「五個人？」
我驚問了一句。
「你我，加上陳露露，安小燕，王敏不算，還有一個是？」
「你聯繫到的盧一哲也到了，正在我們家附近的飯館里點菜呢。我們先吃頓飯，再去我家準備正事。」
我一聽見盧一哲這名字，忙饒有興緻地望向了陳露露……
盧一哲，我們宿舍的舍草，標準的高帥富，老爸是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本人性格也不錯。開朗活潑，對女生都很高冷，對男生卻反倒是闊綽仁義的很，以至於後來竟然流傳開了像「小野鴨」「蘆花雞」這種怎麼聽怎麼受的外號……
悄悄說一句。
有人說盧一哲喜歡男的。
還有。
陳露露暗戀了他三年。
表白被拒千百遍，偏要待他如初戀。
果不其然，一聽見這名字，陳露露整個人倆眼睛都水汪汪地卡通化了！
「嗯嗯嗯。」她纏著楊瑞麒問盧一哲的事，楊瑞麒卻一心開車，完全不願意理會她的樣子。
「喂喂喂……瑞麒啊，我問你呢。一年不見，小哲他變帥了沒有啊？」
我從後視鏡里，依稀看見楊瑞麒的眉頭，鎖成了一團。
「瑞麒，你倒是說句話啊……」
「閉嘴！」
猝不及防地一聲爆吼，讓得我們這一車人齊齊一怔。我的餘光甚至瞥見，連王敏都一口咬斷了嘴上叼著的薯片，害得外面的那一半果斷隨著那車窗外兜起來的風，翻飛而去……
「你能不能少說句話！沒看見我在開車嗎？你媽沒教過你不要跟司機聊天啊！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車內的氣氛，一瞬間冷到了極點。
醉酒駕駛的安小燕，她的面容一下子閃過了我的腦海，原來如此……
後視鏡里，我看到楊瑞麒的眼中，全是憂傷與歉意。
「對不起……」